1.
克劳德是在石棺里醒来的,身上披着红褐色的锦旗,像是血染得,更像是在教堂那么高大的屋顶上撤下来的旗子。
门外相当阴潮,淅淅沥沥的雨声绵延不绝。石头特别冷,沁过皮肤骨头,把克劳德冰得脑壳隐隐作痛。他坐起身来,披着红布翻出棺材。屋子里没有人,烛火也很微弱,上面钉着的钉子逐渐随着蜡烛的融化掉落在桌面上,像是一场雷暴。
这里太潮湿,克劳德觉得浑身都是湿透的。雾气弥漫在他的周身,火焰总要熄灭。他开始像一个初生的羔羊一样寻找同类生活的痕迹,桌面的干燥面包,依靠在床头的剑,还有他刚一推开门就闪现而出的白色的云狼。
空气中的味道很古怪,铁锈和雨水都冲进克劳德的脑腔里,他总觉得下的不只是雨,可能会在水中发现很多毛发,血液,就像是古书里记载的那样,海边的人们收到恩泽,会在雨中收获一整季的海鱼。
如果说有人在雨中恩泽,那便有人在雨中受灾。
这里都是石头,非常古怪,明明树木丰茂,都在城市外围团团围剿,可是就是不肯用一点木头的东西。雨下个不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它甚至相当平静,平静到成为白天黑夜一样自然的存在。克劳德这才理解,米德加,是一座下雨的城市,是一座永远下着雨的城市,永远被潮湿,恶臭,死亡凝结而成的城市。
他在这道城市里徘徊了很久,鞋底咔哒咔哒踩过水坑,他不得不拿着那把大剑随身护着自己。他不能相信这里,直觉告诉他,这里是一片死亡的沼泽地,人们死后都不埋入坟墓,全都被锁在棺材里,十字架是白铁做的,在皑雾之中长出了绿色斑块。克劳德觉得自己是死过一次,要么是真的死而复生,要么是被误判了死亡,不然他怎么会在棺材里清醒?
他走了不是很多,却腿脚疼痛得很,酸胀得像是十几年前就被换成木头关节一样,在雨中嘎吱作响。他没提灯,所以走到哪里都跌跌撞撞分不清方向,越走雨水就变得越来潮湿粘腻,他的脑子转了一会,才能分辨出来这下得不是血水。雨水会这样潮湿吗?就这样温暖吗?克劳德要融化在这里了,雨滴杂乱地掉落在他的眉心,把他的身体全部打湿,他听见人们的脚步,听见猫死亡的哀嚎。克劳德的心沉沉地掉落下去,他怕踩到一只死亡的猫,刚才老鼠横行,吱吱地闪着绿色的光从自己眼前啊成群结队地走过,他知道这样对的老鼠意味着没有什么猫在工作。
也许在这里,老鼠能够轻易蚕食掉猫。
克劳德慢慢地走在雨路里,他期望能找到一个提着灯的人,他也许在这里生活很久,也许能够认识自己,也许能带着自己回家。
家?
克劳德的心里充满疑惑。他对家的渴望突然如同油灯蔓延在这片雨气里,他焦虑如同白色的巨茧,将他团团包围,雷电适时头顶爆裂开,一枚豆子掉落在火热的油锅里也是这样的声音,只不过威力比这样一枚豆子大得多,百倍千倍也不为过。
他期待能遇见一个人,所以他在看见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几乎是跑过去的。那人他高一些,骨架却还细小,他戴着兜帽,提着灯,四肢修长纤细,脖颈高高地扬起来,像是漂亮的黑天鹅。
“克劳德先生,您很兴奋,是因为我吗?”
克劳德的喘息还未停止,他听见那人的话,惊讶地抬起头来。
“你认识我?”
“在这里的人都认识您呢。这一觉睡得如何?”
“很累……”
克劳德实话实说,在棺材里睡觉哪有什么舒服可言,歪着头想要去看那人的面孔,却没想到他一手就扯下来自己的兜帽,露出相当精致的面孔。
“居然还是孩子吗?”
“是的,我还没有长大,克劳德先生。”
克劳德顺手接过孩子手里的灯,两人居然就在雨里这样对视起来。
因为连年的雨,所有人的脸色都是苍白,这个孩子也是,银白色的头发垂在眼前,克劳德很迟疑地确认他是不是猫瞳,在他的脸颊上能看清一些木偶线,从嘴角划到耳后。眉骨长势有些急,把他的眼睛都盖住蝴蝶似的阴影。嘴角倒是一直弯着,笑意盈盈的,看起来也相当有礼貌。如果不是贵族,那么就是贵族家的侍从。克劳德心想,他问了小孩的名字。
“我的代号是天使,但是他们更愿意叫我萨菲罗斯。”
“你喜欢哪个?”
“萨菲罗斯!这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名。”
克劳德想起来挂在他嘴角的木偶线,有些宠爱地摸了摸他的脸颊,确实冰冷又没有生机。
“是谁创造了你?”
“你是说我的母亲?我没有母亲。”
萨菲罗斯的脸上突然有些失落,他的脚顺势踩死一只幼鼠,血肉在他脚下绽开一朵花,血液顺着他的鞋子攀缘上他的皮肉骨骼,克劳德眼看着萨菲罗斯的身体高大了一些,很微妙,却让他在耳边的头发变长了。他的鞋底钉过铁片,走起来像是一匹高贵的白骏马,石子路被他踩得嘎吱作响,他能用鞋底的微刺踩死一只老鼠,又能在这一片水坑里洗脱掉鞋底的血肉。他应该是这样,克劳德意识到,他看似漂亮,实际应该在每一个关节处放置银刀,甚至在脊髓里放一把和他等身的长刀。这地区活不下去猫,他就应该成为这里的一只猫,看似皎洁,但是却相当凶恶,他的利爪能刨食干净所有的脏恶骨头,能在夜里扒开棺材吃掉死人身上最后的漂亮怀表珍珠,尽管这样,他依旧是没什么自己的意识的漂亮人偶。他歪着头向克劳德笑了一笑,学着他的语气说:“我虽然没有母亲,但是克劳德先生,您很像她。”
克劳德笑着说怎么可能,我是个男人。
“很像,你们都有很漂亮的眼睛。”
克劳德站在萨菲罗斯身边,总觉得他和这场雨是一起的,他隐约觉得萨菲罗斯是这场雨的产物,他们一同诞生,估计也会一同泯灭,他的气味就是一场阴暗潮湿的雨汽,顺着空气流到他的身侧。
“如果她还在,也许能摸摸我的头。”
萨菲罗斯这样说着,然后把克劳德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他像是撒手不管又像是不愿意克劳德放手而去。小孩的头顶湿润,估计是被雨淋的,都有些热乎乎的了。
“萨菲罗斯,我们要去哪?”
“第七天堂。”
2.
两人在雨里走了一段路,克劳德问了萨菲罗斯很多东西,这小子虽然种种表现都很有礼貌,克劳德忘记了很多东西,关于米德加终年降落的雨水和第七天堂,他都尽量回答,克劳德觉得他是个很好的孩子,这样好的孩子做起事来却一点都不手软,不光是路过的老鼠,还有很多奇怪的人,不能说是人,他们已经失去理智,变得混乱又血肉模糊。
“这是什么?”
“怪物,我们的责任就是猎杀他们。”
萨菲罗斯看起来不会害怕,他是完美的人偶,面雕精致,思维缜密,对人和怪物分辨得极其精密,简直和人一样。克劳德知道他不是人,可是他愿意相信萨菲罗斯已经可以作为一个人看待,他是好孩子。
“克劳德先生你可以站在我身后,我怕血溅到你的身上。”
克劳德摇摇头,站在他的身边。
“不行啊,萨菲罗斯受伤的话我会心疼的。”
萨菲罗斯突然镇静下来,他的眼睑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刺得他的眼睛生疼,甚至那颗木头做的心脏也痛了起来。
受伤,就会有人心疼。萨菲罗斯想到在爱丽丝的魔法书库里,他见识过有种爱情的魔药,记载着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为着一个女人去死。魔药是女人配的,她爱这个男人爱到心痛不已,那本书里面说:“爱情,已经比药还要剧毒。”
萨菲罗斯并不会这么做,他不会心甘情愿为任何人死,也不想让人为他而死。雨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突然拉起克劳德的手,走在萤火斑斓的小路里。
萨菲罗斯有一把很长的刀,和克劳德预想的不太一样,它随身配备,并不插在脊柱里,这把刀立起来比他的人还要高,他拿着这把刀很不方便,走过的地方会划出剑鞘的火花。嘶嘶啦啦的,克劳德听着很不安。
萨菲罗斯想了很久才敢和克劳德说自己刚才心里的疑惑。
“克劳德先生说,不愿意看到我受伤,是为什么呢?您知道的,我只是人偶,不会有人的血肉。”
“萨菲罗斯……只要你相信,你可以成为人类。”
“只要我相信就可以吗,克劳德先生?”
克劳德扭过头去朝着他微微笑起来,他眼睛眼裂开得很圆润,这让他一笑起来眼睛就是一湖相当惊人的蓝水湾。萨菲罗斯突然很郑重地跪在地上,他举起克劳德的手掌,顺着克劳德的黑色手套亲吻上去。
“克劳德先生……”
萨菲罗斯这时候抬眼的时候又太像是一个小孩,一个被拘束的少年,克劳德看着他的脸,总会觉得和什么人很像。
“谢谢你,主人。”
“哎?怎么就主人了……”
“这是我自愿的,克劳德先生。我的母亲告诉我如果认定了什么人就要归顺于他。”
克劳德把萨菲罗斯扶起来,他顺便把长刀也别在萨菲罗斯的肩膀上,他说这样就不会蹭到地面了。
3.
克劳德在他身侧举着灯,萨菲罗斯给他带了一身斗篷,两人在逐渐黑下去的夜里慢慢走着。克劳德一抬头就能看见高大漆黑的建筑,上面的女神像的翅膀掉了一半,她很恬静的看着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越过关隘,雨越下越大,迷离潮湿,克劳德不住地开始打寒战。
“很冷吗,克劳德先生?”
萨菲罗斯说着搂住了克劳德的身躯,臂膀把克劳德紧紧环绕起来,像是缠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萨菲罗斯抬起头来,隐隐压着眉眼,他在看那个女神像,神像看向北方,萨菲罗斯看向女神。
“请不要诅咒我们。”
萨菲罗斯说着,继续把克劳德抱在怀里不肯松手。
“请不要伤害他。”
“萨菲罗斯……”
克劳德抬头看向萨菲罗斯的脸,总觉得他并非面上这样稚嫩,他总有股很年迈的气息,像是拥有很多没来得及说的故事,一如摆在悠久图书馆里的古卷,萨菲罗斯那么漂亮,那么神秘,简直蕴满了所有克劳德的欣赏和喜爱。克劳德浑身更加剧烈的不适起来,他的心脏开始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夜里看着他的脸,他的害怕和兴奋都越在心头,此刻雨水全都浇灌在萨菲罗斯一个人的头上,克劳德在他的身下扯着他一起倒在女神像的脚下。
“克劳德!”
萨菲罗斯径直把自己的腿放在克劳德的身下,他们两人现在像是拼图一样纠缠在一起,萨菲罗斯的脸上写满了不安,他的嘴唇艳红,估计是用什么东西染得,眼睛呢?用猫的眼珠吗?牙齿呢?用珍珠吗?克劳德一瞬间的眼神迷离起来,他幻想着萨菲罗斯一切的生一切的死,浑身如坠冰窖。
“还觉得寒冷吗,克劳德先生?”
萨菲罗斯急切地喊着克劳德,克劳德却只是空洞地摸着他的脸,很浅淡地微笑着,兜帽顺着他的头发滑落下去,萨菲罗斯为他挡着雨,两人身侧的灯明明灭灭,风来雨去的,克劳德眨着他的眼睛,女神像的翅膀终于从屋顶掉落而下。
“萨菲罗斯……你会为我留一头长发吗?”
克劳德突然说着,伸出手去抚摸萨菲罗斯刚刚长出来的新茬发。萨菲罗斯惊讶地抱着克劳德,他强烈地点着头,脖子的环节要晃掉了。
“会的,会的,克劳德先生。你是我的主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所以,所以请不要睡着。”
“不许做梦吗?”
“是不许睡觉!”
萨菲罗斯横抱起克劳德的身体,他的脸紧紧贴在克劳德的脸颊,冰冷和冰冷之间,皮肤相干,血液也相干。克劳德这才感觉到萨菲罗斯身上不是没有温度的,只是太微弱了,和胎儿一样。
萨菲罗斯绕过教堂,他抱着克劳德走进十字架歪歪扭扭的坟场,这里土地歪扭得不行,到处都是被翻开来的土壤,湿乎乎粘哒哒地附在萨菲罗斯的鞋子衣摆上。
“还是小孩啊,看起来要哭了。”
克劳德想,他还是浑身打颤,把脸埋进萨菲罗斯的肩窝里,他睡不着,脑子里全都是萨菲罗斯的话。不许睡觉。
克劳德看着萨菲罗斯的下颌隐隐约约地抽动,在微弱地灯光下,眼底一片水光。蓝绿色的眼睛,是谁设计的?克劳德很喜欢这样的眼睛,不如说萨菲罗斯整个人偶都是他钟爱的样子,简直是为他而做的人偶。
“萨菲罗斯为什么要走教堂呢?明明这里更近一些。”
克劳德缓缓开口,他原以为是萨菲罗斯害怕这样死亡气息浓重的地方,现在看来他倒是非常熟络这里。
“我害怕克劳德先生来到这里。”
“为什么?因为我杀过那么多人?女神会来怪罪于我?我不会害怕。”
“不是因为这个,克劳德先生。”
萨菲罗斯低下头去看着克劳德的脸,他刘海的头发正好遮蔽了克劳德所有的视线。一只乌鸦从遥远的乌云上坠落而下,死在了两人的脚边。
“不要看,克劳德。”
克劳德直勾勾地看着萨菲罗斯,什么时候他这样的人偶说话也有这样的威力了。这不是他,克劳德心想,他很想看一眼乌鸦的死状,于是他在萨菲罗斯的威胁下,什么都不顾的看向了乌鸦的尸体。
“这里长眠着——伟大的主教,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
4.
克劳德跪在教堂里已经一天一夜,他膝盖上的软革已经磨得坏掉,大剑撑不住他的压力,直直得倒了下去。
“克劳德,不要学做圣子。”
克劳德一直低着头,他听见外面雷声阵阵,马上要下雨了,从他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雷声就再也没修止过。这究竟要下多么一场旷日持久的雨?克劳德不知道。他猜直到他们两人之间死了一个,雨可能才会下。直到他们两人中的另一个死亡,雨才会停止。
“克劳德,骑士克劳德,为什么想要杀死我?”
男人坐在相当高的位置上,他的身躯埋入银蓝色的火光中,教堂的玻璃传来人们用枯骨敲击的声音。克劳德纹丝不动,他继续低着头,很大的声音喊出:“希望主教能够迷途知返!”
“我没做错什么。”
“血液,会让人变成怪物。主教,你也会。”
“克劳德!你在诅咒我?!”
萨菲罗斯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克劳德这才应激似的抬起头来,萨菲罗斯摇摇晃晃地,他身材高大却细长,像是一条很薄的影子,很薄的火焰从他的衣裳处缓缓蒸腾。
“我没有,萨菲罗斯……大人。”
克劳德实在看不下去萨菲罗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三步两步就跑上去,扶住了萨菲罗斯的身体。他这才感觉到萨菲罗斯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在这一片火光里,他的眼睛白如星辰的灰霭。
“老师,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在你心里,怎么样才能好?”
还没等克劳德开口,他就感觉到萨菲罗斯吐出一团滚烫的东西,不少落在了他的手心。
是血。
克劳德强忍着痛苦,扶着萨菲罗斯的身体,他央求萨菲罗斯卸去神职,在他所知的地方很多都适合隐居,就算两人寿限不长,也至少能脱离这样一个阴湿寒冷的鬼地方。
“我不会的,克劳德,我不去你也不会去,我要你看我变成怪物……这样你也会去心甘情愿地去做猎人吧。”
克劳德颤抖着身体,他很害怕萨菲罗斯也变成那么丑陋的东西,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要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杀死他。
“老师,如果有一天你出了什么事,我就用你的身体做一具玩偶。”
“你很爱我。”
“不是这样的,我很恨您。因为您的出现和离去,占据了我所有的人生。”
萨菲罗斯在克劳德的手心里哈哈直笑,笑得吐出血沫子,银白色的长发散落一地,像是洁净的蛛网,在将逝的月光下熠熠闪耀。
“那你要给他起什么名字呢?”
“萨菲罗斯。”
“这是喊我,还是喊他?”
在克劳德的眼睛里,萨菲罗斯突然变得巨大,他身上的白色逐渐显著,失去了皮肉和骨骼,萨菲罗斯逐渐狰狞起来,他最后问克劳德:“你会把我好好埋葬吗?”
“我会让您死无葬身。”
克劳德说着,举起大剑顺着萨菲罗斯的喉颈滑过。
“克劳德,对于一个怪物来说,这样的墓穴也算是很大了。”
“这里还有我的一份。”
雨已经开始它连年的斗争。
“克劳德,我将诅咒你,没有我的允许,你每一次回来都将死在女神的雷霆下。”
5.
“是克劳德亲手制作了萨菲罗斯。”
“他忘记了。”
“他把所有能带来痛苦的东西都忘了。”
“那还剩什么?”
“几乎,什么都没有。”
“萨菲罗斯呢?这是他亲手制作的人偶,他也会忘记吗?这是作为母亲的喜悦。”
“萨菲罗斯也是他亲手杀死的老师。”
“为什么还要自己做一个萨菲罗斯呢?我不明白。”
“可能,克劳德当年还算是一个幼鸟,可是养育他的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依赖吗?”
“眷恋吧。”
6.
萨菲罗斯带着克劳德来到海边,这是克劳德第一次看见大海。他听说这里的人们第一次发现了血液中的药效,只要喝了血就会永远年轻,永远健康下去。
“老师,你真的会相信这里的传说吗?”
年幼的克劳德抬起头看着萨菲罗斯的脸,老师的脸总是在一片阴暗中。而大海死一样的沉寂。
“克劳德会害怕吗?”
萨菲罗斯摸着他的头问。
“如果太害怕,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那天不知道萨菲罗斯去了多久,克劳德在海边认识了所有常见的鱼虾,抓了四只漂亮的水母,见识了一个婴儿的诞生,萨菲罗斯还是没有回来。
但他再次看见萨菲罗斯的时候,这是他印象里萨菲罗斯第一次受了这么重的伤,克劳德急忙地奔过去,却发现萨菲罗斯的眼睛里流出了红色眼泪。
“老师!”
萨菲罗斯说他还能看清东西,叫他不要害怕。
克劳德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萨菲罗斯用一把火烧掉了海边所有的人们。而这双眼睛是他自己伤的,他不愿意让克劳德看见这一切的罪行,关于血液,关于人们的野望,关于这一切肮脏不堪下埋藏的东西,克劳德最好都不要知道。
萨菲罗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的眼睛流下红色眼泪,嘴角也尝到了来自古神的血。血液的滋味让他越来越痛苦,他一方面强大,一方面又在懊悔为了保护克劳德所做出的这一切伤害。他变得孱弱,变得自傲,除了他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他这样强大的主教,只靠一滴血,他就能让所有人感恩戴德。为什么?他很后悔。
“我很后悔,我的学生。”
萨菲罗斯放逐了克劳德,只要克劳德的声音环绕在他耳边他就无限地接近崩溃,一种持续和血液叫嚣的感情挣扎着,萨菲罗斯几近把自己折磨至崩溃,每次依靠血液获得的视力又会被萨菲罗斯毁灭掉,他漂亮的眼睛变得疤痕模糊,很久都没有一块完整地皮肤生长出来。
克劳德被放逐的这几年里他一直没敢去海边,他害怕自己会死在那里,不明不白的,他要活着回去见到萨菲罗斯,他要证明自己其实并不弱小,他要证明的东西太多,这一路走来,他也学着萨菲罗斯的动作杀了很多怪物,他们通常还保持情感的时候死亡最为舒适,有的人还能露出笑容。
克劳德始终不明白变成怪物的那一个节点意味着什么。是失去人性,还是,遗忘过去。他要和萨菲罗斯证明血液疗法的不可行性,当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萨菲罗斯骗得团团转时,他已经再次去到那个海边了,那里血水上浮,变成红海一片。
克劳德是一个很害怕被遗忘的孩子,他从小被遗弃,被萨菲罗斯在巷子里捡到,那个时候他就暗下决心绝对不让萨菲罗斯忘记自己。他在十五岁的时候梦见萨菲罗斯,从此便更加不愿意离开。
他很怕萨菲罗斯忘了自己,一个人变成怪物的那么些年岁里,人的记忆是不断退化的。
克劳德跪在教堂里,上面是奄奄一息赶着他走的萨菲罗斯。
“什么人敢擅闯?”
“我是你最爱的学生,克劳德。”
“我不记得你。”
这一句话,五雷轰顶,远比刚才女神的雷霆更加让克劳德肝胆俱裂。
7.
克劳德从是萨菲罗斯的怀里滚落在地上的,他看见被揭开的萨菲罗斯的坟墓就发了疯。他明明没喝过血,现在却像是喝了一样残暴。
“你应该死掉,你应该埋在这里,你应该……你应该……你应该在这里等着我。”
“克劳德先生……”
“不要过来!伪造品。”
克劳德再也没有回头去管天使,他的身后危机四伏,他不也不愿意理会。天使为他挡了很多刀,因为这些刀,他露出了自己的关节,他的机关被砍坏,他作为一个人偶的使命就是这样,守护,永远地守护。
“我不是伪造品,克劳德先生。”
天使的身体已经残破,他爬到克劳德冰冷的身侧,伸出手去抚摸克劳德的脸颊,就像是他们刚认识那样克劳德对他做的事。
“克劳德先生,不记得我呢。”
“母亲,不记得我吗?”
“我想要真正的萨菲罗斯。”
克劳德看着墓碑喃喃自语。
“我就不算吗?”
克劳德定定地看着天使的脸,刚才那么多怪物,那么多血,萨菲罗斯已经惊人地留出一头长发,他倒在雨水血水混杂的地面上,哀怨地眨着蓝绿色的眼睛。
“你不是他,我忘记了他的眼睛。”
克劳德在说谎,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萨菲罗斯的一切,尽管已经丧失多年却依然记忆如昨。
8.
米德加,阳光普照的乐城,新主教刚刚披着他红色的华美袍子来到这里,他说他要带来一切健康和和平。
萨菲罗斯在夜里看见了一个孩子,这孩子很瘦弱,估计也有十几岁了,蜷缩起来居然还像是什么猫儿狗儿的大小。
“你叫什么?”
“克劳德·斯特莱夫。”
“你的家乡呢?”
“海边城,尼布尔海姆。”
萨菲罗斯抱起这个马上死亡的孩子,他来到这个城市迎接的第一次死亡便是这个叫做克劳德的孩子。
他解开克劳德的胸膛,把他的心和血液抽干,制成机关和关节。萨菲罗斯是最会还原的大师,他把克劳德的脸十分十的复刻,他本来想养一个人偶,可是克劳德总是很亲昵地喊自己主人和老师。
“老师,老师,我们会获得幸福吗?”
“老师,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
“老师,老师,我们会死在一起吗?”
“老师,老师,我也可以做自己的人偶吗?”
“老师,老师,我梦到你了。”
“老师……?”
9.
“我说过,当我们其中另一个人死亡的时候,雨才会停止。”
克劳德躺在坍塌的坟墓里,他抱着萨菲罗斯的身体,看着乌云一点点地袒露出月色。他终于再一次看见月亮,在他的生命里,他在海边的月夜逃离,在月夜刺杀爱人,此后的生命都无比潮湿。他没想过做人偶会这样费劲,他的手上除了刀剑的茧子,剩下来的就是制作人偶残留的伤痕。
“你制作我的时候,有没有一天能想到我会这样对你?”
克劳德发现自己哭了,眼泪滴到人偶的眼睛里,是一片沉寂的大海。
在克劳德被放逐之前,萨菲罗斯曾经为他办过一场成人宴,说是宴会,真正坐到餐桌上的人,其实也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克劳德作为人偶已经陪在萨菲罗斯身边十八年,他眼见着这座漂亮的城市降下乌云,他看见人们因为血液开始厮杀,然后女神把这一切的罪恶都投射到他们两人的身上。教堂,弥漫上黑色的花瓣荆棘,什么时候,克劳德也成为这暗沉夜里的光芒了?萨菲罗斯想不明白,桌子上的白银烛台闪闪发光,他带着由白银铸造而成的眼罩,坐在明灭无新的座位上。克劳德没穿骑士的盔甲,他只穿里面的布衣,露出苍白的手臂和脖颈。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萨菲罗斯的眼罩,他想要再看一眼萨菲罗斯的眼睛。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萨菲罗斯突然扭过头看着克劳德。他分明把眼睛盖住了,却还是能感知到那么多东西,他能感受到克劳德的目光,能感受到克劳德连同乌云一起弥降下来的倾慕之情。他把克劳德当作是一只相当可怜的幼雏,他既想要保护克劳德免除一切雷雨的侵袭,同时他又无比记恨自己所赋予在克劳德身上的爱。萨菲罗斯,伟大的主教,同时又是自私的。他的自私可以做到让整个城市为他陪葬,但是他却做不到让克劳德看见自己杀死海边村的人。人为了渴求爱能做到什么地步?
萨菲罗斯经常变得暴虐,无理由无征兆,就像是一场相当纠葛的噩梦。他有一次在这样的噩梦里,差点掐死克劳德。克劳德当时坐在他的床边,替他诵经点灯,萨菲罗斯在那一刻还以为是自己曾经杀掉的古神再次回来了。
“我……我,想要看看,老师的眼睛。”
“它已经没用了,没用的东西应该被隐藏。”
“那老师觉得,被隐藏下来的东西都是无用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书上读到的……”
“大概吧……一把刀总有被收入刀鞘的原因,处于保护,出于安全,处于承诺,如果他会被藏起来,说明他……还有无限的机会会再见天空。”
克劳德突然起身,他做什么都能做到无声无息,萨菲罗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他只能定定坐在餐桌前,歪着头,把视线定在克劳德的方向。
“老师,我想要再看看你的眼睛。”
萨菲罗斯想要放逐克劳德了。
克劳德把萨菲罗斯的眼罩摘下来,他看见癍纹长满了萨菲罗斯的眼皮,像是雷电,像是死亡的藤蔓,勃勃生长,然后满含着血液的气息。萨菲罗斯睁开眼睛,原本蓝绿漂亮的眼珠变成一片斑白,和他的头发都是一样的惨白。克劳德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抚摸萨菲罗斯的脸,他跪在萨菲罗斯的面前,鼻息温热地喷射在萨菲罗斯的双膝上,他不再喊老师或者是主教,他小心又胆怯,带着生存的力量和那么一点孩子的勇气。
“萨菲罗斯……”
“怎么了?口渴吗?你想要一杯酒吗?”
“……我还不想。”
萨菲罗斯当着克劳德的面喝下克劳德准备的酒液。克劳德在这堆葡萄酒里放下了药量不少的情药,他太过渴求萨菲罗斯,这是他的下策,他想要在萨菲罗斯的面前永远做他的人偶,在克劳德的思维里,只要他们做过爱就好了。最近这几年,萨菲罗斯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逐渐地由相契合的拼图变为遥远的两块大陆,隔着海湾和渔船,隔着血液,皮肉,和那么一些所谓时代的爪痕。
在看见萨菲罗斯喝下酒的那一刻,克劳德的心该怎么形容?狂跳不止,宛如自己作为狼部下杀死了自己的头狼,鸠占鹊巢,兴奋,惊讶,以及对于下一刻即将发生的事情保持着的,无限的憧憬。酒液已经被药染得变色,变得和克劳德心里的情欲一样,粉红是掩饰不住的春梦。他不想离开萨菲罗斯,他想要一辈子都能和萨菲罗斯在一起,他不愿意萨菲罗斯将他推开,他们两个人曾经一起走过那么遥远的距离,为什么走到最后要分开?克劳德想不明白人类的太多情感,他的陪伴对于萨菲罗斯来说究竟是不是有意义且能够铭记一生的?如果是,那么萨菲罗斯为什么由此产生了疏远,如果不是,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把他推开?
他想要萨菲罗斯亲吻他的嘴唇,想让萨菲罗斯亲手教授自己关于制作人偶的诀窍,他可以喊萨菲罗斯父亲,可以喊他老师,可以让萨菲罗斯的剑贯穿自己的身体,他可以为萨菲罗斯做一切,如果他有错呢?克劳德看着萨菲罗斯的嘴角,鬼使神差地坐在萨菲罗斯的腿上,他捧起萨菲罗斯的脸,看着他的嘴角,如果他是误入歧途呢?克劳德不敢想。
“你会杀了他吗?”
“你会继续爱他吗?”
“我想我会,和他一起在这里坍塌。”
克劳德伸出舌尖,舔舐掉萨菲罗斯嘴角的酒液,随后他倒在男人的怀里,不过几分钟就开始大口的喘息起来。萨菲罗斯刚才喝了满满一杯,现在还能不动如山,克劳德只是舔了一口,现在就像是发情的猫一样在萨菲罗斯的怀里耸动着肩膀。
“你不是好孩子了。”
“我不是,我想要你和我一直在一起,我不是……”
克劳德恍然之间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萨菲罗斯的腿间,他以为这么惊人的情药会勃起,结果却是近乎毫无效果。
“怎么会……”
克劳德眼睛被情热熏得睁不开,他的手死死裹住萨菲罗斯的阴茎,他头越来越低,眼泪流过细长漂亮的鼻尖,睫毛都挂着,露珠似的垂在萨菲罗斯面前。
“还是个孩子吗?”
萨菲罗斯问自己。
萨菲罗斯喘了口气,揉了揉克劳德的发顶,他才发现克劳德穿得只有这么一件黑色长袍,顺着袍子的缝隙滑过去,就能看见他漂亮的肌肉纹理,能看见克劳德起伏不断的胸腔和被萨菲罗斯戒训过的后背。
“克劳德,知不知道男女欢爱的事情?你是人偶,你做不来。”
萨菲罗斯用鼻尖怼着克劳德的耳廓,把他所有的气息全都留在克劳德的耳边。
“……做得来的,老师。”
克劳德脱下自己的袍子,他裸露出的小腹,腿心,甚至是有那么一点微饱的胸肉,都在向萨菲罗斯叫嚣着克劳德那么强烈的有关性欲的渴求。克劳德需要爱,最需要萨菲罗斯的爱,别人的爱都足够替代,萨菲罗斯不一样,天下无二般的爱。
克劳德坐在萨菲罗斯的腿上,他用腿心磨着萨菲罗斯的阴茎,他这才感觉到萨菲罗斯的东西变大了起来,此刻正滚烫地顶在自己的身体上。克劳德微微张开嘴,他尚且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他的穴肉紧得爬不进去一只蚂蚁,可是萨菲罗斯那样高大,要怎么才能让他进来?
“你下了药吧,克劳德,下了药就该接受惩罚。”
萨菲罗斯把克劳德抱起来,直接让他坐在餐桌上,白银的器物看起来都并不重要,克劳德此刻为他所奉献的一切都比这重要,克劳德把自己的蚌壳打开,露出自己漂亮的身体,情愿萨菲罗斯肆意蚕食自己。他是自愿的。人类喝下血液都会变成怪物,只有克劳德不会,人偶除了腐坏便不会死亡。
萨菲罗斯把克劳德死死压在桌面上,克劳德的头发散在白亮莹色的桌布上,他两条大腿内侧的青筋相当突出漂亮,像是弓箭上的弦,一触即发。腿心是他自己开凿的女穴,克劳德按照书里写的那样给自己开凿,他自己也没摸过。
他抱着萨菲罗斯,整个身体接近悬空,他能听见萨菲罗斯的声音,能听见他的性器被自己的手掌包裹时舒服的喂叹,萨菲罗斯的头发把克劳德这只可怜的小鸟完全包裹着,萨菲罗斯只是很久没有拿起来刀,但是浑身力气和肌肉居然都还是非常惊人的状态。克劳德只剩尾椎还硌在桌面上,装着酒的酒杯雪碎似的散在克劳德的身下,这很像是一场有关血液酒水的交媾,克劳德心甘情愿奉献,简直称得上是一往无前。
萨菲罗斯顺着克劳德的引导慢慢把东西放在穴口,他感受到克劳德浓重的呼吸伴随着小穴强烈地挤压,手掌放在克劳德的小腹上,甚至能感受到他机械一样的心脏跳动。
“克劳德,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萨菲罗斯突然问起来。
克劳德扶着萨菲罗斯的头,抓着他的头发,顺势把自己的腰往萨菲罗斯的东西上面撞,一边撞,还要一边小声地啜泣,他不知道人类的眼泪有什么样的含义,他只是学着痛的时候哭,幸福的时候哭,任何时候他都拥有哭的权利,只是在萨菲罗斯的面前,他有着哭的意义。
萨菲罗斯只是进入一半,克劳德就已经受不住了,他的阴道简直短得不像话,宫口已经被萨菲罗斯的龟头挤压,汁水噗嗤噗嗤地冒出来,被萨菲罗斯的动作不停搅动旋压,打出海浪一样绵密的泡沫,全都堆积在克劳德的穴口。克劳德有那么一点后悔,也只是一点,他知道人偶是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可是他还是怀疑,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萨菲罗斯操穿,被他操死在这个十八岁的宴会上。
“啊……啊……老师,老师,不能再进去了,老师……我会死掉我会死掉的……”
“克劳德你是不会死的,乖一点。”
萨菲罗斯的动作相当优美,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漂亮到连操人都是这样精美,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克劳德的身上,给他留下瘢痕,他最后还是强硬地把男根全部塞在克劳德的穴里,他把手顶在克劳德的后腰眼,强迫他把肉道为他打开,强迫他的宫口顶回去,萨菲罗斯看见克劳德被操的外翻的逼肉,他又想起来了血的味道。他起先还会害怕克劳德受伤,他看见克劳德的眼泪他自己也如同被这样一把刀刺穿了心脏一样,可是,克劳德毕竟是自己做出来的人偶。萨菲罗斯的眼睛猛然变回竖瞳,此前斑白颜色全部蓝绿起来,他抓着克劳德的两腿,给他往死里下压,强行逼迫他抬起来自己的腰,非要让他完全包裹住自己才行。克劳德被操的简直看不下去,他高潮频起,内穴被狠狠碾过,头一旦昂起来就一直看着这道高耸的天花板,口腔里的水份全乎蒸发殆尽,嗓子几乎是碎了,逼肉一抖一抖的,只会像是玩偶一样机械的流着水,克劳德不会叫床,喊得相当大声而又没有什么技巧,他喊萨菲罗斯老师,喊他主教,都没有办法能够让萨菲罗斯停下血液带来的疯魔。
药是克劳德下的,克劳德自己却像是被强奸了一样,被操的如同烂泥。
“克劳德,是我捡到了你,你应该只做我的人偶。”
“克劳德,你想要的太多,你想要做人吗?”
克劳德几乎是被完全折回去了,他的胸肉紧紧贴着大腿,他能感受到浑身肉体的震颤,他觉得悲哀起来,他不只是想做一个人,他觉得人偶唯一的好处就只有不会流血,不会被古神诅咒,其余的,还是做人好。
克劳德小腹一阵抽搐,他自己的精液喷在小腹上,凉丝丝的,很不舒服,他被操的多了,连内壁也是萨菲罗斯的气温,热得让他惊喜,这就是血液的力量,克劳德浑身颤抖起来,他居然也会抽筋,脚趾手指都痉挛起来,穴肉已经不受控制的紧紧包裹着萨菲罗斯,随着他的抽插大幅地抖动起来,萨菲罗斯没来亲他,他用自己的嘴唇划过克劳德的胸前,用长久没有用过的漂亮眼睛凝视着克劳德的眼睛,萨菲罗斯的眼神像是盯着猎物。克劳德不能从自己的身下逃离,这是克劳德自作自受的。克劳德下了药,克劳德做了自己的穴,那克劳德就要承担这一切的后果,克劳德是整个城市里唯一的人偶,是唯一不会腐坏的生命,他如今雌伏在主教身下想要学做一个人,多么恐怖,多么可笑。克劳德简直就是最愚笨的人偶。
克劳德不停眨着他的眼睛,他看见萨菲罗斯的手在自己的身上如此盘旋,看见自己大腿根被萨菲罗斯喷上精液,他根本起不了身,他挂在了萨菲罗斯的身上,想要把自己和萨菲罗斯揉杂在一身。萨菲罗斯咬着克劳德的脖颈,这里永远都不会有血冒出来,萨菲罗斯歪着头想,他顺势拿起破碎的玻璃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相当深的刀口,他把血液滴在克劳德因为疲软导致有些干涩的逼口里。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利用我的血。”
萨菲罗斯说。
血液倒灌进入克劳德的身体,他痛苦的长出长发,痛苦的继续生长他的脊骨,皮肤,克劳德简直像是被放入岩浆里接受死亡一样的飞速长大。萨菲罗斯的血液在自己的体内,克劳德想,他的精液会上浮在血液上,他们不会有什么后代,克劳德也没想过这些,萨菲罗斯在他的肚子里塞入了胎盘和死亡禽类的卵巢,这都让克劳德的宫口垂坠下来,他揣着一肚子的精液和血,直到那么多的东西在自己腿间干涸,凝固成沙漠里干燥的沙砾,萨菲罗斯终于停止了他的动作。
克劳德躺在桌子上,这时候他的后背,屁股,全都已经红涨且青紫起来。只有萨菲罗斯能这样伤害他,克劳德知道,他又一次看见了萨菲罗斯的眼睛,这是这场性爱里最难得的东西。
克劳德在黎明时分睁眼,他看见主教敞开衣裳坐在教皇的宝座上,头上放着白银做的巨大头冠,这把他衬得像是古希腊的神嗣而非什么人身。反正在克劳德的眼里,萨菲罗斯绝不是普通之人,他做这一切都是一场飞蛾扑火的玩笑,这也无所谓。
萨菲罗斯在克劳德面前睁眼,他缓缓伸出手指,把眼前的两颗眼球摘下,两条朱色像是木偶线一样划过萨菲罗斯的脸颊。他把钻石似的眼珠交付给克劳德,他说:“永远都别忘了。”
“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了,就回来杀了我。”
“我会成为人吗?”
“你相信就好。”
“我会永远地拥有你吗?萨菲罗斯。”
萨菲罗斯没再说话,他坍塌在宝座上,形同尸骸。从此,克劳德被放逐,他是唯一的人偶,是在这一片蛮荒死地里最想成为人类的玩偶,没有什么别的缘故,如果人能够被杀,那人也应该能被爱,克劳德想要的从来都是那个小巷子里被萨菲罗斯环抱住的温暖。那阵他还是个很小的孩子,也许是慕爱,也许是吊桥的效应,也许那天夕阳太晃眼,导致他死前都是一片暖金色。总之,克劳德是一个永远企图以人的方式来获得被爱的,可怜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