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到出鞘(中)

  雨宫莲最后还是没狠下心走。他认知中人和人做了那档子事,就应该是知心相爱,一辈子就只是这个人而已。

  他至少要懂为什么明智会和他做。

  明智像一团雾,雨宫感觉自己抓不住。为此,他觉得痛苦,想要询问,张了几次嘴又闭上了。问雾能换来什么答案?

  明智撑着身体看他,他的衣领乱得不行,脖颈上的青筋突出,顺着他的呼吸变得局促又舒展,头发染了血,结成一块一块的血斑。明智的眼睛越来越浑浊,他知道天上出了月亮,但是不知道月光是这么冷的温度。

  雨宫的神色看不清,他天生一头卷发,像一只脏兮兮的羊,但是他的脾气又没有羊那么温和。他们这里出来的人,都没有温和的脾气。

  明智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他终于在品出一丝血气之后强迫自己站起来。雨宫发现他身上的血的时候,其实在他身上找了一圈,希望能够找到血迹的答案。他是足够聪明,聪明到记得明智身上每一处伤痕的来源。

  山上经常刮起狂风,雨宫宽大的衣袖飘在身侧,他的骨骼支撑起的身体像一尊泥像。泥像的用法很多,出生,成人,婚娶,死亡。雨宫时至今日也不明白为什么人的一生都会被这种东西贯穿,仿佛这样的泥像可以概括人的命运。雨宫不肯承认他是个可以被看透的人,也不是一个相信命运的人。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和我做。”

  雨宫跑了几步,抱住明智的身体,扶着他的肩膀,朝屋里走去。雨宫坦白,他在黑暗里摸索明智的身躯,在多次目光的探索以后,他终于找到了明智的脸庞。在这一团雾之中,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雨宫明白一些东西,那一定会是明智的面孔。

  “看什么。”

  明智的声音冷冷的。雨宫的动作顿了顿,看什么,难道明智不知道?明智不肯回答他,又要逼着他继续困惑。雨宫也没回他,却继续扶着他走到房间里。

  屋子里没点烛火,但是雨宫却记得明智屋子烛台的位置。他把明智靠在墙沿边,从抽屉里拿出火柴来点火。

  火焰在物质燃烧时被点起,金黄色的光瞬间突破了整个房间,雨宫把火柴放回去的时候,看见了明智的眼睛。他的眼睛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更像一块镜子,熠熠地闪着,好像他整个人都融进半黑半明的样子里,只有一双眼睛带着水,下眼睑微微泛出一点红的血色和类似眼泪一样的光辉。雨宫知道他没在哭,明智的理智不会在这里被突破。雨宫始终相信携带着水的东西一定会足够镇静,足够良善。如果说他分不清明智的爱和恨,那他也可以看他的眼睛。

  每当雨宫想要彻底离开明智的时候,他总能想起来明智的眼睛。这关系是否太过复杂了一些?雨宫撤回了他的眼睛,但是他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记住,明智的眼睛在火光下就是这样的。

  他十六岁的时候被这道场中的师傅捡到,那个时候明智看见他就没有什么正面的情绪。雨宫记得当时面如白玉的明智坐在窗前用漆木碗在廊前盛雨水,雨宫却因为雨天半个身子都湿透。道场的师傅只有一把伞,免不了半大小子会淋湿。明智只是看了一眼雨宫的衣服,就再也没正眼看他一眼。他继续在廊下接雨水,道场师傅嘱咐他这是他的师弟,明智充耳不闻。师傅拍了拍雨宫的头,说你这个年纪长得是不是有点矮了?

  雨宫的眼睛垂下去,说自己会变得很强大。

  明智听见后冷哼一声,侧身拔出自己的匕首,朝着雨宫的方向就扔了过去。雨宫反应极快,侧身横抬手,用手抓住了匕首,鲜血瞬间从指缝里流出来。明智没夸赞他,只是说你抓住了那就归你了。雨宫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师哥就要把匕首收起来,等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明智没有把刀鞘给自己。没有刀鞘就要刺伤自己,明智的意思并不好,他想要雨宫用这把匕首自戕。

  雨宫当时却没说话,他和明智在一间房里,中间放着一盏烛台,两侧各有自己的橱柜。明智熄灯前看见雨宫恭恭敬敬地把匕首放在头一侧,挑逗似的开口,说你小心半夜翻身会刮到你的脸。

  说完便把烛火熄了,烟悄然扑出来的一霎,明智发现自己的身体丝毫不能动弹,他的身上盘坐着一个人。无法看见但是明智自有定数,这人就是莲。

  “莲?你在这做什么?快从我身上下去吧。虽然莲的身体没有很沉,但是师哥的身体也不是那么强壮呢。”

  “师哥今天送我刀,刀很漂亮。”

  明智嗯了两声,表示赞同。

  “但是却没有刀鞘。”

  “那怎么了?你自己猎鹿皮打一把就是了。”

  “没有刀鞘,我会死。”

  明智对雨宫的死不屑一顾,他轻哼了一下,觉得他迟早要死。

  “那就死啊。死在我身边。”

  雨宫一言不发,把匕首插进明智身侧的地板中。这一声很清脆,能把匕首用出类似剑气的人太少,何况这种看起来像流浪汉的小子,明智笑着说你很有能耐,但是有能耐不一定会活下去。

  话音刚落,匕首被雨宫拔出来,带着一点气旋。

  “找到了。”

  雨宫把匕首插进鞘里,随即起身,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转过身对着橱柜,无论明智怎么喊他都没有用。

  “我还挺喜欢你的。”

  明智突然说话,雨宫在被子这侧抖了一下,皮肉和布料摩擦的声音让明智开心得像只狐狸。

  明智那个时候,就是一直在看着雨宫的。但是雨宫明白明智并不喜欢他。他看向自己的神色像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没有欣喜,没有厌恶,像是对待一片随时可以被替换走的云彩。

  雨宫也曾经很热情地和明智搭话,明智却一直抱着自己的那只漆木碗。雨宫日常要在道场练剑术,明智却不来,师傅说明智的能力已经超越了自己。雨宫喘着气,看着那一条缝中透出的明智。

  “那他为什么不走?”

  雨宫问。

  “徒弟出师了不应该离开这吗?”

  师傅没多说什么,只是说这家道场本来也是姓明智的。

  雨宫也知道很多事情的距离,收回了目光,只看自己。

  他和明智过得最好的一段时间是在两人一次交手过后。师傅并没来,是明智主动要求的。

  明智那个时候还右手拿着刀,他届时穿着红色剑道服,还很骄傲地用木刀撑着地板,下颌怼在刀柄上。

  “比一下?”

  明智扬了扬下巴,笑了一下。

  明智看起来很喜欢笑,雨宫在心里腹诽,但是他总是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雨宫对他的印象很好,这说来也怪,雨宫觉得明智根本没有看见过他。那把匕首他研究过,上面很多伤疤,看起来攻击的方式都很类似,这说明进攻这把匕首的人都是一个。

  道场周围没有敌人。

  进攻来自最熟悉的人。

  雨宫总是悄悄地看着明智,他心里有一种期望被看见的心情,想要向谁证明自己的心情多年前就已经在流浪里失效了,就连看见这个师傅,雨宫也只是问他为什么会收留自己。他会剑术,却不意味着他就要这样用剑术来塑造自己,剑术并不属于自己,雨宫常常这样排斥剑。

  “好。”

  雨宫接下了明智的邀约。

  他本来想拿木剑来着,明智却要求他用铁铸的长剑,说这样更快一点。雨宫没明白这更快是什么意思。

  明智笑着挽起自己的头发,说更快决出胜负而已。明智用一根木簪稳稳插进自己的头发里,发梢在阳光里变得更加金质,很漂亮,这样的明智和一只天鹅没什么区别。

  雨宫不得不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剑,他有一丝直觉,直觉告诉他,他今天可能会死,也有可能活下去。虽然明智没说话,也没有那么明显的杀意。剑在柄中轻微晃动会有响声,雨宫沉静下来,看着手中的剑,头发又长了一点,等到和明智比完,他要用那把匕首把刘海割短一点。

  明智用右手拿着剑,站在对面,也不催促雨宫动作。这种人是不是在外面经历了很多厮杀?雨宫歪了一下头,他觉得明智也许和自己是一样的。

  随即,一剑刺了出去。

  雨宫没输,其实也没赢。明智和他躺在地板上,地板很凉,上面还有两人摩擦之间滴落下来的血迹。雨宫没有喘息的声音,他刚才被明智逼得不得不动用匕首,左手拔出匕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一点为什么明智会把匕首送给他。

  “不错,你还记得它。”

  明智夸赞道。

  雨宫的左手刺过明智的肩膀,明智顺势绕到雨宫的背后,想要用剑身抵住雨宫的喉咙,却在靠近他背部的时候感觉到来自腹部的冷意。雨宫的左手也同时绕到身后,对准了他的肚子。

  明智哈哈的笑起来,说你真的很棒。

  雨宫不解,看着匕首上的伤痕。他知道这些伤都是明智造成的,明智是一个对自己的东西都非常精心体贴的人,这东西分明不是他的,或者说,这东西是给所有像他一样的人的。

  “师哥,在我之前道场还有其他人吗?”

  明智侧过头去看着雨宫,他发现雨宫并未沉浸在他的夸赞里,反而抓到一点把柄就企图刨根,于是脸色沉了一沉。

  “啊,你之前确实有别人,但是都死了。”

  明智叹了一口气,只说他们都不够聪明,都没有你聪明。

  “他们有的人没拿到剑鞘,上山猎鹿的时候摔死了。”

  “还有的人在我面前恭恭敬敬服侍了一个月,强行从我这要到了剑鞘,却还是因为出鞘不利,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雨宫看向明智的头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那些头发散开了,这样的明智一如他有一年看到街上轿撵中大官嫁出去的女儿,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笑,笑里没有什么喜爱,也没有什么讥谤。

  雨宫意识到明智很像是特意为自己描述这些事情一样,明智说他不喜欢人很多的地方,所以这些人就算是死了他也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悲痛,只觉得人生老病死都是寻常。他伸手摸了一下雨宫的肩膀,说你倒是很安静,不会打搅我。

  雨宫点了点头,说自己不擅长说好听的话,干脆就不说了。

  明智却说他这样的说话还是挺好听的,至少不会欺骗自己。

  “你会骗我吗?”

  明智问他。

  雨宫恍然缓过神来,他听见明智靠在墙边,气力全无地盯着自己。明智已经不太会笑了,不会笑的明智没有亲和力,也没有什么雨宫此前描摹的女性样子。

  他的冷像一块铁。

  “我没骗过你。”

  雨宫翻找明智的橱柜,把明智的床铺铺好之后,他选择在自己的位置上随意一坐。他的被子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明智恨不得把他的东西全都清除出去,师傅的痕迹被那一场火烧得荡然无存,雨宫想自己的东西也应该是这个下场。

  “我的东西……”

  明智没有理他。

  雨宫就着木板躺在地上,他的背部很痛,刚才明智把他压在地上,他觉得自己背上的伤更加严重了。为了避免这种疼痛,雨宫决心侧过身体不再看向明智。他和明智在一间屋子里像是水和火一样。

  夜中之时,雨宫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明智夜半有睡不好的毛病,会做梦。雨宫那个时候年轻,觉得明智总是半夜醒来对他和明智都不太好,于是便承担起一种在明智惊醒时安抚明智的业务。明智醒来不会哭泣,也不会尖叫,他只是坐在那里,支起身体等到天亮。雨宫是能隐隐约约听见明智的哭声的,但是凑近了看发现明智并没有眼泪。或许他这种人,冷面冷心,就算是哭也要把眼泪咽到肚子里。雨宫也是慢慢学到的,如果在他哭声发作的时候把灯点上,明智就不会再醒。

  雨宫轻叹一口气,他本意不想再管,但是那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他感觉到明智在捂着脸,坐在那里,没有声音。雨宫只能把眼睛死死闭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智一直在暗里看着他。

  之前雨宫在的时候,他很少这样醒来,他知道可能是雨宫特意为他留灯的缘故。现在他也在,但是灯却熄灭了,他们之间始终有这一盏变成烟的过往。

  明智不觉得可惜。如果雨宫对他还是以往那样的好,那他更会觉得痛苦。这意味着明智和这群朋友是没什么区别的。雨宫是个烂好人,他对谁都一样的好,对谁也都是一样的关心。倘若过去躺在这里的是别人,他也会为他留一盏灯,然后躺在那里装作若无其事。雨宫不会特意为他留一盏灯,却可以用很多过往熄灭他的灯。

  无论是熄灭还是燃起,明智眼睛眯了眯,起码都意味着他和别人有所不同。

  只要是独一无二就行。

  雨宫不觉得自己睡了,他听得到明智又躺下的声音,明智没有点灯,他会不会在梦里又一次哭?他会不会怕?明智和他之间绝不可能再点一次灯,只是。

  雨宫迷迷糊糊之间又一次觉得有谁摸上了自己的身躯,他惶恐又动弹不得,雨宫想要大声喊出明智的名字,叫他也小心一点。他觉得自己身体上的束缚越开越轻,一双冰冷的手挽住自己的身躯,温热的口腔裹住自己的性器,逼得自己无法抗拒,又用更加温暖的身体融入自己。雨宫想要睁眼看对面的人究竟是谁,只是拼尽全力都无法睁开,他只能忍受对面的人用舌头舔过自己的柱身和头部,又很痛苦地塞进自己的喉咙里,直到温软的喉咙被捅得出了一丝血才罢休。然后他又爬上了雨宫的身上,舔舐他的耳朵,往里面热烈地吹着气,雨宫现在几乎是只有鸡巴能立起来的混蛋,他感觉自己慢慢渗出汗珠,这种滋味他觉得有点逾矩,有点恶心,又有点微妙。被性控制的思想,大脑,都不好受。

  “师弟,我很想你。”

  雨宫骤然睁眼,看见的明智长发如瀑,正跨坐在自己面前,身上赤裸一片,嘴角挂着一丝血。长发披在身上很痒,雨宫推不开他,只能任由明智接着和他接吻,两人的鼻息声口水声在大脑中来回翻腾,明智用自己的下身不停蹭着雨宫。雨宫这时才发现不对,在明智那躯体下,居然赫然存在着一口女性才能拥有的东西,汩汩冒着淫水,抓着雨宫的性器就要张大嘴巴往里塞。

  雨宫的腰被明智用被子顶起来,明智就坐在自己的身上,用那一口女穴前后摩擦着,明智的臀很紧致,滑过雨宫的大腿会让他汗毛直立,刺激一次一次翻过大脑,明智的叫声听起来瘙痒难耐,痛苦,色情,甚至祈求他这辈子都不要离开自己,想要和他做一辈子的师兄弟还不够,他想要雨宫爱自己,想要雨宫一直来操自己,知道自己永远归属于他。

  雨宫这时明白,他不是明智。这是存在于雨宫梦境里的幻影。

  但是最后他终于还是很没出息的在这人的动作中射出一股精液,在明智亲吻他多次,差一点死在雨宫的性器上的时候。

  雨宫惊恐万分,他睁眼起身,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是否完好,他看见自己身上盖着被子,摸了一下裤裆,那里很湿,这件裤子必须马上清洗才行,他又看向了明智的方向,明智靠在墙壁上睡着了。

  他最后发现有什么东西映在脸上热热的,最后发现两人之间的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燃了。

  雨宫合了衣裳就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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