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弟弟是在雪夜回来的。
严胜完全不知情,他当时正站在街边,手里撑着一把淡紫色的伞,伞沿已经簌簌落下雪的团块,肩膀落下一层细密的薄雪。
他正从店家的手里拿过一支精致的银簪子,雪夜把严胜的手冻得肤色接近于这根簪。
店家公子公子的叫,每一句都把敬语扯得老长,严胜听得耳朵有些痛。
这根簪子是要送给从未见面的未婚妻的,严胜对于婚娶没有任何概念,只是父亲言辞严厉着命令他娶了谁家的小姐,他就答应了。
这种礼物并算不得沉重,戴在头上不至于把脖颈压痛,女孩应该都会喜欢这类饰品,上面雕刻着一只喜鹊,眼睛上镶了红宝石。本来是不必严胜动身来取的,这种小事找个小厮跑腿抑或是让店家送过来都不错,严胜非要自己跑一趟。
他说外面下了雪,想去看看。
不料外面的风雪倒是越来越大了。
严胜心里嘀嘀咕咕,但是嘴巴还是紧紧抿着,眉头略微皱起来,手里拿着的簪子未免太冷,插在发间会不会难受?那家的小姐会不会嫌弃?
严胜没怎么和什么小姐接触过,母亲多年前已经去世了,他甚至无法在自己的脸上找到母亲的痕迹。万一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对小姐产生所谓的情爱该怎么办?银簪在灯光下晃着眼睛,严胜的喉咙干干的,说不出来话。
“公子,您还喜欢吗?”
严胜看向银匠的脸,他圆润的脸颊刚刚滑落下一滴汗,估计是屋子里的火炉烧得太旺,一双眼睛眯眯着,观察着严胜的脸色,而他身后的灯光太暖,把严胜的身影衬得更加细削。
“还算可以。”
严胜点点头,身后一架马车缓慢越过,马蹄,车轮,还有一声鞭响裹着斜斜降下的雪,无数硕大的雪片就此切割,扬起尘扬起雪,还有严胜的长发。背后很冷,严胜想自己该回去了。
“您要把它送给谁啊?”
“未婚妻……吧。”
严胜说。
银匠顿时喜笑颜开,他取来了红色的绒布,让严胜放在匣子里,银簪和红色的布一并在那螺钿的匣子里收起来。
“婚期,大概是什么时候?”
店家问。
“起码要过完年……剩下的我还没有定论。”
严胜不愿持续这个话题,说自己一概不知就对了。
“那祝您新婚幸福。”
严胜点点头,他多谢银匠的好意,刚要转身,才发现身上的雪越来越重了。
严胜转身的时候撞上了人,严胜自诩个子出众,但是步上台阶的时候,却明显感觉到那人的胸膛,肌肉,骨骼,都比自己强壮不少。
谁家的武士,雪夜不肯回家,莫不是被抛弃了?
严胜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人额头上的斑纹。
“抱歉……缘一吗?”
严胜的身后出现了一抹红,把他孤独的身影从一侧单薄的蓝里扯了出来。红色的头发,眼睛,斑纹,衣服。缘一几乎就是在这样近乎冰冷,寒彻,蓝至深化的夜里出现了。
“兄长,你要订婚了吗?”
严胜和缘一已经十年不见,他也并没料到缘一一出现,他就要解释自己的婚约。这件事情说得大了几乎是一生的大事,说得小了无非也就只是一件仪式而已。
“是。”
严胜没什么情绪,淡淡地道。
“多年没见,你突然回来就是问我这件事?”
严胜把簪子收起来,和缘一站在一起,把伞微微倾斜过去。
“你穿这些,冷不冷。”
缘一身上的布料很普通,甚至没有一件加了绒的披风为他挡雪。他火红的长发在夜里十分醒目,但是醒目并不足够温暖。
严胜问,说话间他就用手背感受胞弟的手温,发现在这天气里,缘一的体温还是惊人地稳定,滚烫。
以前还是小孩的时候,在夏天严胜不是很喜欢和缘一拉着手去玩,因为缘一的手实在太热,但是冬天抱着缘一的时候会很舒服,他浑身都暖暖的,抱着他就不会受冻。
缘一好像还沉浸在一些事情中沉思,关于兄长的关心他先是眨了眨眼,然后抓起严胜的手,说自己不冷。
严胜没躲开,他皱了皱眉,没想到缘一和家族决裂之后也能把自己养得很好,其实严胜并没期待着能再遇见他。继国严胜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会梦到缘一在外被野狗咬死之类的景象,醒来又是哭又是笑,但是缘一的信息倒是一点也没有。他默认缘一是死了,但是默认之后他又不肯给缘一办一个葬礼之类的仪式,也不允许身边的人提起缘一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外不适合说话,严胜跟着缘一到了他驻足的旅店,进了屋子里,严胜扑落一身的雪后,坐在缘一的面前。两人间有一张漆桌,上面摆着刚泡好的茶,虽然茶叶是陈了,但是茶梗还立在上面。这家店不算远,但是陈旧窄小,楼上只有两间房。上楼梯的时候严胜能听见步子下响彻的木板哀嚎,严胜哪听过这样贫穷的动静,吓得他发丝都微微炸起来,缘一却在前面静静看着,等到严胜惊魂未定地往前走,缘一才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拉起兄长的手。
“昨天。”
“你为什么,会回来?”
严胜本来想说这地方当初缘一不是大声说着一定要逃离吗?
“因为兄长。”
缘一后退,深深叩下头颅,他的头发落在身侧,两只手恭敬地放在头下,那把刀和主人一样耀眼得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我?”
严胜惶恐,他的目光并不想继续看向自己的胞弟。
“我希望我能够再见兄长一面。”
缘一说着,身体微微抖动起来,好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口的宣言。
“你已经见到了,缘一。然后呢?”
缘一抬起身子,他耳侧的吊坠把脸颊照亮了一块。比起自己,缘一更像母亲,在他那双眼睛,耳朵,嘴唇处,都全部是母亲的影子。严胜还以为年岁渐长,母亲的影子不会再眷顾任何孩子,现在才发现,只是不肯眷顾自己而已。
“只是见一面就够了。”
缘一的身躯又重重地俯下去。
“你很痛苦。”
严胜看见缘一完全不会隐藏的表情,道破了这点。严胜缓慢起身,身体微微前倾,以至于自己可以抚摸到弟弟的头,他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让缘一别这样毕恭毕敬了。既然是兄弟也没必要这样拘束。
但是缘一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严胜看得实在难受,他看着缘一的脸,骤而一掌拍在缘一的脸上,叫他做事说话干净一点。
缘一的嘴巴张了有张,闭了又闭,最后才支支吾吾地说:“兄长,要结婚了。”
严胜愣了一下,他早就应该懂得缘一为什么见到他的第一面只是在问他结婚的事了。
“你也和我同岁了,难道自己没有喜欢的女孩吗?”
严胜轻声问他,缘一一个人在外,不带着继国的姓,只靠自己就活到了现在,这大概也是上天也宠幸他,给他这样的好日子过。严胜想起那隔着厚厚帘子也看不清的小姐,只觉得那小姐的脸越发清晰可见了起来。
缘一却只是摇头。
“兄长,我不想你结婚。”
缘一直接道。
“想必这桩婚事是可以退的,兄长不如退了吧,连同什么小姐,什么簪子。”
缘一越过桌子,一把抓起严胜的手,觉得不够,又张开手臂抱住严胜,他的呼吸落在严胜脖颈,长发在严胜脸上把他挠得很痒,严胜的手不得不在缘一的背部上方越过,掀开缘一厚重的红发。
“别说这种蠢话,缘一。”
面前的茶杯微微晃动起来,严胜和缘一一起倒在地面上。严胜不想表现得很严厉,他并不是那种严格的兄长,和弟弟多年未见一开始也不应该这样斥责他。仔细想来,缘一也并没有什么错处,大概是自己在家族里习惯了被约束,相比较缘一还是太循规蹈矩了。想到这里,严胜的心又是紧巴巴的,难道缘一和自己的差距就是用这些所谓约束和自我慢慢积累出来的吗?
严胜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兄长最近安康吗?”
缘一问他,还是紧紧抱着严胜不肯松手。严胜喘不上来气,却能伸出手来抚摸弟弟的后背。能被神之子拥抱的感觉是很好,严胜想如果自己不是继国严胜,或者继国缘一不是继国缘一,那他也许会很喜欢这个时刻。只是被天才一般对手的弟弟抱着,严胜有点想吐。只是这样说,严胜却从没真的昏天黑地的吐过。
“没什么波澜,也算,不错。”
严胜的话就在嘴边,但是却说不出来。他抚摸缘一的身体就像是抚摸自己的一样,斥责的话,他说不出口。即使是在缘一走后无论是谁都来询问天才的去向,谁都在他面前提起缘一的好来,严胜都把这些东西咽下了,就像是咽下即将呕吐的胃液。成为继国缘一的替代品这种事,已经超过了成为了继国缘一的兄长了。如果继国缘一不是继国缘一,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脸上没有天生的斑纹,比自己晚出生一两年,也许他就会像宠爱弟弟一生的兄长那样和缘一一生不会分开。
“太好了,听见兄长过得很好,我心里很开心,非常开心。”
严胜皱着眉,他还是觉得被抱着的感觉不太舒服,缘一身上的肌肉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装,已经把严胜的身体压得喘不过气了。他的长发,耳环,红衣,桩桩件件都让严胜为之赞赏,但是严胜却不得不忍下多看一眼的心情。
只要多看一眼,虽然依旧喜爱,但是都属于继国缘一。只要是涉及到继国缘一就会生出一些愧疚的心思,而后那些愧疚,不可置信的距离,会在年岁里酝酿成仇恨。
是这样,他和缘一可以称得上是一辈子的仇敌。但是缘一并不这样觉得。
“兄长见过未婚妻吗?”
缘一的话题还在这里,好像很好奇一样。
严胜推开缘一,他的嘴巴扯了扯,眼睛也眨得很快,手指来回拨弄着。
“没见过,但是结婚不就是那样吗……只是一个仪式而已……”
“怎么能这样说呢!兄长,您应该找一个心爱之人一生度过才对吧!”
缘一突然握住严胜的手臂,努力地摇晃着严胜,严胜被缘一这样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眉毛蹙得更紧了,他不懂这种安排好的事,还有什么可以反抗的。只不过缘一从来不听而已,他从来不听的东西,难道兄长也要学着他的样子?
“别犯傻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讲这件事情,难道你是不想我结婚?”
“正是这样!”
说完缘一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越界的话一样,连连后退,抓着严胜的衣袖,让他不要结婚。
“为什么,如果你只是想让我成为你,成为反抗家族的人……”
“不是这样,兄长,我从心底里不希望您结婚。”
这样的缘一这样很像即将嫁姐的妹妹,说着说着居然骤然掉下两滴眼泪,打湿了地面。严胜看不得神之子的眼泪,他觉得这两滴泪实在太烫了,会把自己烫伤,然后把地面烫出一个窟窿出来。
“别哭……怎么一见面就是我惹你哭。”
严胜扶起缘一的身体,他伸出手指,揩掉缘一的眼泪。缘一的眼睛很亮,这样亮的眼睛可以看透世界的本质吗?严胜为缘一擦去眼泪的时候这样想。
“兄长,我不想你也对那家小姐这样好。”
严胜的手在半空停下,他确实只对缘一这样好过,缘一走了之后,他身边也没有值得需要攀比对照的同龄,他也无需去照料谁。对缘一好,严胜想也许是自己太久沉迷于缘一兄长的身份中,才这样。
缘一的心很慌张。
他已经无法懂得自己究竟要说什么了。他其实很想说,他见过夫妻的样子,相互扶持,在一条路上,男人为女人撑伞,回家了相互揭开衣衫看见肉体,他无法接受兄长和女人做这种事情,即使是想象,缘一都没有接受画面再一次演绎的能力。他要阻止兄长婚娶,即使是把他带走。
是了,为什么不把兄长带走?
缘一起初并没有想着回来。他自从明白这一切都只是父亲对于兄弟俩生命的摆布之后就再也没有
缘一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他抓住兄长的手腕,让他的拇指再次在眼睑下滑过,让他慢慢地将那一块湿润的皮肤变得干燥。
严胜任由缘一继续拿着自己的手,他在缘一的脸上看见些许兴奋,一看见他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人类的笑脸,严胜就想捂住他的嘴。
不要笑。
严胜终于在阔别胞弟多年之后,对着胞弟的笑脸吐了出来。他趴在后院,一直吐着,长发顺着头发蔓延在后背,眼泪一直在流,顺着酸苦的胆汁掉落下土地。缘一,不要再笑了。
严胜想,他又吐了出来。缘一给他拿来了水,害怕他受了风还拿来了披风,那给未婚妻的簪子正摆在桌面上。缘一没有把簪子还给兄长,而是趁着严胜呕吐的时候,默默收进了自己的包裹里。
“兄长,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严胜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一直痛苦着,一想到缘一的脸他就开始吐,但是又不得不想起来。仿佛被针扎得够多了,每每针刺下去,如果不能扎出血液,那便不够一般。
严胜终于把胃里的所有东西吐了出来。
他靠在墙边虚弱着喘气,因为血液流淌,脸色变得红润,汗液滑落下衣领。很浓密的睫毛在昏暗的房间里像漆黑的帆,落在严胜苍白的脸色上。
缘一拿了毛巾为严胜擦身体。
“失敬了,兄长。”
严胜莫名其妙在缘一面前虚弱到这样,严胜的好胜心又强撑着他站起,他想要回去,离缘一越近,他就越痛苦。如果缘一就此死了,他也许痛苦也就会就此终结。真希望缘一下一次消失,便不会再回来。
只是可惜严胜刚一站起来就又虚弱地靠着墙滑落下去。
“缘一……”
严胜喊缘一的名字,他好像很多年都没这样喊过胞弟的名字,最一开始很可怜他,后来发现自己带着没必要的心理,反而衬得他更可怜了,像是平民心疼百万富翁,乞丐心疼天皇,严胜的眼睛移到旁边去,他虽一遍一遍地呼喊着缘一的名字,最后还是选择阂上了眼睛。
“缘一,你为什么回来呢。”
严胜真的很想知道,他抓紧了自己的掌心,却发现什么都抓不住,他的心被缘一多年后的出现毁了。如果缘一不再出现就好了。
什么为了自己的话,严胜完全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的痛苦已经开了一个头,引爆了短短的引线,他还以为雪天这引线就不会再爆炸了。
“如果我今天不出现,你会在哪里?”
“会一直在这里。”
缘一如是回答。
他本来就是打算蹲守在继国宅院的附近,找到兄长最好,如果不能两人说说话,能远远看见兄长的身影也很好。对缘一这样好的人,缘一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兄长。只是缘一太幸运,就这样遇见了兄长。
“如果母亲没生下我们俩就好了。”
缘一还以为兄长在说是生育为母亲带来了病痛,缘一摇摇头,否认了这一点。
“兄长,我们无法更改已经发生的事。”
他的耳环真是漂亮,严胜看着看着,伸出手去抓住了那支耳环,而后抓住了耳环昏迷了过去。不知为什么,人昏迷的时候应该失去了力气,他却手指力气犹存,硬生生把耳环拽下一点,扯得缘一耳朵吐出了一点红的血。不至于血肉模糊,但是很痛。
缘一打耳洞的时候太年幼了,早已经忘记这件事宜有多么让人痛苦了。
02
关于严胜消失了一夜的事,继国家引起了一阵算不得大的骚乱。没有那么害怕严胜被绑架或者被什么歹人所害,更多是怕他和他弟弟一样跑掉了。事件的主人公没跑,在和家里决裂的弟弟那里睡了一夜,这两件事倒是差不多。
严胜起来的时候缘一已经醒了,毕恭毕敬地端了热水手帕来。这是儿时服侍母亲遗留下来的习惯,尽管缘一并没有什么再次使用的机会。耳垂一直在痛,缘一却莫名为此开心起来。稍微绵长的血肉之痛实在是太好了,这会让缘一时时刻刻意识到,兄长是在乎他的。
他从见到兄长身影的时候,手指就止不住地颤抖,慢慢靠近到银铺,站在离兄长不远的地方,能听见他说未婚妻,拿着女儿家的簪子。
其实那一刻缘一是很惊讶的。他从未有过这样想,想上前把那簪子一折两半,然后带着兄长离开这里,拉着他的手在雪夜狂奔。而后他慢慢平静下来,虽然心里胀痛到不可言说,却依旧是和兄长打了招呼,和兄长一起回了旅店。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缘一终于按耐不住,他重重磕头,祈求兄长不要婚娶。
他和母亲拜神礼佛时尚且没有这样虔诚过。日后大概也不会有这样头脑发热的情况了。
缘一拿着手帕擦拭兄长的脸颊,严胜则还是头脑晕晕,任由弟弟端着自己的脸,手臂,大腿,来回擦拭。昨天太暗了,严胜今日才能够细细欣赏弟弟的容貌,他和缘一分开十年,说是一模一样已经不可能了,这十年的经历已经把两个人拉得越来越远了。如果说两个人在出生时就已经不在一个台阶上,那现在就不像是在一个楼层的人。
“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严胜开口道。
缘一像母亲,这是严胜从一开始就发现的事实,人的执念一旦下达就不会轻易更改,就算外人看不出门道,严胜也会执着地说,缘一更像母亲。
看着缘一的时候不像照镜子,像是照着自己的耻辱。
“越来越像母亲了。”
缘一却卖力着为兄长擦拭身体,他把宽大的衣袖绑起来,露出精壮的手臂。
“我和兄长大人长得一样,兄长大人多年以来也是容貌出众。我在乡下待惯了……比不上母亲。”
缘一努了一下嘴巴,又觉得自己顶撞了严胜,把手帕放进水盆里,拿起兄长的手,盖在自己的脸颊上。
“兄长……我和你真的有那么不一样吗?”
缘一表情可怜,红色的眼睛聚焦很差,但是却把他的表情衬地更加细腻,像是一汪秋水,严胜几乎就是那吹过秋水的一道风。
严胜听见这话,简直是要被他气死了,他很像抽出手来扇缘一一巴掌,想要抽手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力气做到。严胜更是瞬间火大起开,他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很想抓着缘一照照镜子,在严胜的眼中,他们的相似几乎是一种羞辱,于是严胜眼中的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看见缘一的时候并不能马上联想起自己的脸。
看见缘一的时候,总是只能想到缘一。
看见自己的时候,算了,严胜看不太清自己。
他觉得自己因为嫉妒,落后,已经变成了一个六只眼睛的怪物。照着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伪善的生物,盖着人皮。
一想到这里,缘一那句和兄长一样的话,就像是刀子,划开了他的人皮。
“你住口吧……缘一……我们一点也不像。”
缘一听后大骇,以为严胜是在开玩笑,但是严胜的神色已经痛苦万分了,皱着细眉,眼睛只能看向地面。严胜的胸口被睡得不甚平整,缘一刚才想伸手为他整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缘一离兄长的肉体很近,离严胜的痛苦也很近。缘一低着头,依旧是认错的姿态。
“我不懂,兄长怎么会这样说。”
缘一激烈开口,他童年和兄长少有分歧,甚至和弟弟长得一样这种事,曾经是严胜比较满意的一点。
“你失败过吗?缘一。”
严胜问他,虽然答案早已明晰,但是严胜还是要问。
是没有的,缘一人生中没遇见过对手。
“你在儿时打败的那个师傅,我到了十四岁才能打败。而现在我二十岁,你又厉害到了什么地步呢?”
严胜攥紧拳头,继续说。
“而你和我早已经不相像了,这点你不懂吗?”
“兄长,兄长……难道我和兄长因为多年不见就会发生容貌的转变吗?难道兄长也是嫌弃我当年离开家,和继国家决裂?”
缘一好像是只能听见容貌不同的话,他想要反驳,想要争论,想要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答案。
“并不是……”
严胜发现缘一把问题讲得奇怪了,想要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他不会想让缘一知道自己内心的嫉妒,却也不想让他胡思乱想。
“那兄长就是这么多年把我忘了,才会觉得我们之间有了不同。”
缘一情绪激动,他知道离开家是他自己的选择,但是如果有可能,他为什么不选择和兄长在一起一辈子,非要到婚期降至才知道兄长要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那女子善良吗?貌美吗?性格柔和吗?如果一直在兄长身边长大,那么他就不会为此烦恼。他很怕严胜忘了自己,就算在第一次见面严胜就认出了自己,但是缘一还是心存不安。
严胜一遍一遍强调两人已经不同了,就像是和继国家一起把自己切割出去一样。
他和兄长的不同也只能是兄长的远超于自己的温柔而已。离家多年也从没有兄长这样鼓励安抚自己的人。缘一想到这里,不由得身体前倾,抱住了兄长。
一天里被胞弟抱了两次,严胜有些反胃。他和缘一好像是在这方面说不通一样,他有他的执着,而自己也有自己的痛苦。
严胜默默的忍受着缘一的体温。
“我没把你忘了,相反,你倒是没有任何信息,我一直在记挂你。”
严胜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安抚着缘一,发现缘一热乎乎的手掌搭在自己腰部的时候,严胜并没有做什么。他任由缘一做这些事,服侍自己也好,对着自己做越觉得事情也好,其实说得奇怪了一些,缘一就算要把自己杀了,把自己带走,也都无可厚非。
对于严胜来说,缘一有这个资格。
他想要成为缘一,大概这就是第一步。
“兄长……兄长……兄长待我最好,天下第一好。”
严胜抚摸着缘一的背,他永远止不住地想,如果缘一变成那种最普通的孩子就好了,如果和自己一模一样就好了,这样生下来,或是两个人都被扔到远远的地方不被重视相依为命,或者两个人生下来就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就这样都比现在要好。
缘一抱着严胜的时候,感觉很舒服,他对兄长的肉体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情感。在严胜还在思考两个人的身份这种无法更改的事情的时候,缘一对着严胜精瘦的腰肢,丰满的胸口生出来一点异常的情绪。
缘一很少有情爱的感觉,他看见自己的身躯不会有什么大的反应,看见一些女人的身躯,也只是能看见她们胸部上排列密集的脂肪,但是看见严胜,他却能在这种肉体上注意到兄长的呼吸起伏,因为自己的拥抱而生出的一点薄汗,大概还有严胜的心脏。在看见自己之后,严胜的心脏一直跳得很快,缘一很得意自己的这些发现,这是一种觉得自己发现了全天下最好吃的食物一样的心情。
只有自己应该拥抱兄长。
只有自己配得上兄长。
这样才对。
他十年前离开继国家,就应该把兄长也带走才对。不至于兄长和自己产生了隔阂,也不至于两人现在这样,对对方的人生毫不知情。
“缘一,我没有……”
严胜推脱道,却发现缘一是怎么都推不开了,他没什么力气,加上早上没有吃东西,推缘一的时候,胃部翻上酸水,让他的背部更佝偻了一些。这倒是让缘一趁虚而入,可以更紧密地抱着兄长了。
被拥抱的感觉是挺好的,严胜倒是不反感让缘一继续抱着自己。
“缘一你昨晚在哪里睡?”
严胜突然想起来,他拍拍缘一的肩。
“在兄长的身边。”
严胜眼角的青筋跳了一下,想起来晚上睡觉做梦,好像是梦见了一条滚烫的蛇缠着自己的腰和胸口,现在想起来大概缘一就是罪魁祸首了。
严胜任由缘一这样抱着,缘一没再说什么,严胜嘴里反而嘟嘟囔囔起来,他说一天晚上都没回家,大概家里要找人了,为了缘一还是不要说缘一回来的消息,不然会出事吧,还有缘一如果钱不够的话也可以找自己,拿这些钱大概也没什么问题,至于婚娶的事严胜只是说难道我有了婚约,缘一就要一辈子一个人了吗?
缘一不懂,他问严胜为什么像他们这种双生子,还要在乎一辈子是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缘一知道回不了多久严胜就要回去了,虽然必定会有下一次见面,但是是在什么时候,缘一并不清楚。他一瞬间有那么一些希望父亲去世,希望兄长可以把他带回继国家,他不会和兄长争什么,就像是儿时一样,兄长要做第一,他甘愿去做第二。
既然出生起就因为争夺而会被人落下口舌,那缘一愿意把这些东西全都交给兄长。
只要兄长愿意。
“我该走了,缘一……”
严胜感觉自己背后发烫,回过头去看,阳光已经直直晒进来了。一夜好大雪。
严胜下楼的时候看见了缘一手上的刀,拿起来瞧了瞧,说缘一找了个相当不错的师傅,这把刀很不错,拿在手里不重手,但是威力却也十足十。
缘一笑着说兄长喜欢吗?他也可以打一把新的送给兄长。
严胜摆摆手,说刀未免太多。
把严胜送到离家不远的地方,缘一就不再往前走了。严胜回头看见自己的弟弟站在原地,自己却在前面走了好几步,严胜心中淡淡不舍,即使缘一在天赋方面离自己很远,但是这样丢下弟弟的状况,严胜还是不想发生。
他转过身,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在缘一的身上,明知道他不会冷,但是看着他穿得单薄,严胜还是略微不舍。
“不回去了吗?”
严胜问。
缘一摇摇头,他说这里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严胜想了一想,又把系发的发带扯了下来,他漆黑的长发落下腰间,神色如常,把发带塞进缘一的手心。
“下次再见……”
“兄长,您和我一起走吧。”
缘一开口道,他抓着严胜的肩膀,突然这样说。
这样的邀约,几乎像是一道大门,第一次为严胜的人生缓缓展开。
严胜身后吹过来一股风,把地面的积雪全都扬起开,没等严胜躲开,他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风还没到,自己却靠着缘一的方向轻微趔趄了一下,缘一早已提前手急眼快地用披风搂住他们两个人。
靠在胞弟怀里永远这样痛苦,永远这样温暖。
严胜确实动心了。
“先等我,你等我。”
严胜说。
缘一好像是得到了圣旨一般,他无比兴奋,雀跃,就像是得到了兄长一辈子的爱一样,回到旅馆。即使那里已经没有兄长在了,但是兄长的气息,痕迹,全都留了下来。兄长喝过的茶,睡过的床榻,还有擦拭过兄长身躯的手帕,还有自己。
严胜回到家里一阵才发现要给未婚妻的簪子不在了。
大概是丢了,也有可能是缘一拿走了。
严胜想纠结这也没有什么用。
他目前更在乎那句和我一起走。和缘一走,这是多大的诱惑?能够天天在缘一身边,看着他的动作,学习他,模仿他,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这难道就是缘一所谓的那句为了他吗?
严胜这样想。
他和十年前的缘一一样,也要离开这里了。所以那根簪子,无论在哪,都无所谓了。
但是在此之前。
严胜来到父亲的房里,带着他的刀。
他的那把刀不是能砍断人骨的,用了多年,人骨,牛骨,猪骨,能砍到什么程度也就只有严胜知道。父亲言辞激烈地批评了严胜,严胜却慢悠悠地说,我看见缘一了。
“我想,我会和他走。”
严胜说。
严胜那把刀寒光一现,父亲的脖颈显现出一道血红色的痕迹。
“你可以说我是逆子了。”
严胜站起身,他的长发再也没有挽起来。
缘一的手心似乎一直残留着兄长的体温,他把手掌慢慢覆盖在胸口,腰部,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达到兄长的触感,缘一为此有些难过。他和兄长的不同还有很多,他没来得及说。
他想说他可以为了兄长做一切,兄长想要做第一,那就去做吧,他可以一辈子无姓无名。但是他非要再见见兄长,这一切也就在见一面的时候乱套了,他希望能够长久地见到兄长,这样长久地思念,再也不会改变了。原以为只是在见一面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却变得无比长久。
兄长的发带也和兄长一样亲切,抓在手里很舒服,缘一看着自己慢慢勃起的身体,跪坐在面对兄长的位置上,好像是兄长还在原地,他为自己身体的变化感觉无比可耻。但是欲望时时刻刻都需要疏解,神之子也是这样。
他拿着兄长的东西,慢慢在性器上撸动,就像是兄长的胸口正紧紧夹着自己的东西,一遍遍喊着缘一缘一,长发散落一地,苍白的皮肤落下红痕,嘴唇,眼角眉梢,全都是可以亲吻的地方。缘一想要和兄长在一起,他已经彻底无法看透兄长了,他想要和兄长欢爱,想要兄长抱自己能紧一点,再紧一点。希望兄长也能说出爱的字眼。对他,而不是对什么小姐,他不喜欢那个小姐。这样想着,缘一的胸口掉落一样东西,缘一还在射精的高潮中,他没有来得及看,以为是那簪子,他伸手去拿,想要还给兄长。
拿在手里,缘一意识到了什么,彻彻底底地射了出来。
那是兄长为自己做的笛子。
比起那些恨,那根簪子,兄长的笛子此时此刻正恰好地落在面前,就像是这一切也都无所谓一般。
缘一抱着那根笛子默默流了很久的眼泪。他不懂为什么他会哭,是因为兄长吗?还是因为自己?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也就只是有着龌龊心思,无法真正和兄长在一起而痛苦吗?还是因为,兄长永远痛苦,他才会痛苦?
03
“你能找到我吗?”
十岁的缘一背着小小的包裹,问严胜。
严胜睡眼朦胧,但是此刻大脑却异常清醒,他不知道缘一一走他会变成什么样,缘一走了,这一切的不平衡将会变成伪造的平衡。严胜摇摇头,他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要去往哪里,也不知道你选择丛林里的哪条路,更不知道你会遇见谁,那我怎么能找到你呢?”
严胜问。
他很现实,任何人都没有他那样现实且残酷,缘一却好像是没听见一样,笑着抱住了兄长。说兄长我们一定会再见。
缘一完全没听到严胜的观点。
他相信只要相信,就会做到。他相信兄长,比相信通透世界更加坚定,抱着严胜软乎乎的身体,缘一有那么一刻不想走。
“一定要走吗?”
严胜趴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像是哭了一样。
“因为这里不欢迎双生子,兄长,我不想你难受。”
严胜眨了眨眼,看着漆黑的房间,想说其实你可以留下,只要你不成为继国缘一就行。但是继国缘一是出生就要成为继国缘一的,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就算是继国严胜成为了弟弟,而他也无法成为缘一。缘一的强大在于他本身,只是严胜拼尽全力也想看看成为缘一的世界,大概是怎么样的。
严胜拍拍他,没再挽留。
“你会找到我吗?兄长。”
“会。”
严胜这样说。
但是他从没派过一兵一卒出去寻找继国缘一。
他找不到的。严胜想。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也是这样想的。他的刀砍伤了父亲的脖颈,即使拼尽力气,他也没法动摇人的骨头。严胜知道这点,这把刀就扔在了继国家里,沾了主人的血的刀,怎么还能存活呢?严胜知道它就要投身高温火炉了。
站在门口,严胜抱着胳膊,风把他的头发吹得越来越高,越来越乱,就像他的思绪一样。
成为缘一,究竟也是这种执念把他的人生扰乱了。
严胜回到缘一的住处,想要推开门直接进去找缘一,却听见缘一粗重的喘息。
“有敌人吗?!”
严胜吓了一跳,随即他推开房门,看见缘一正背对着自己。刀没出鞘,也没有血,更没有人。
“缘一!”
严胜扑过去,想要看看缘一是怎么了。
“兄长……兄长你别过来……”
缘一紧急着捂住自己的身体,他对严胜如临大敌一般,马上把手心兄长的发带藏起来,同时还有自己勃起的性器。
“发生了什么……”
严胜语气严厉,他看着缘一红至怪异的脸,闻到了不太好闻的味道。
“你在……”
严胜慢慢蹲下,抚摸胞弟红潮后的脸,真不愧是缘一,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脸颊都这样漂亮吗?严胜想着,手心紧紧贴在缘一的脸颊上,半晌都没松开手。
“你做完了吗?”
严胜询问。
缘一摇摇头,他本来舒服了不少,现在兄长来了,他又硬了起来。兄长的气息真是好闻,现在带着外面的冷气,冷冽得像是莲花,莲花正展开花苞朝着自己关心自己,缘一觉得这恍惚惚地,像梦一样。
“没有……兄长。”
严胜咬了咬唇,脱口而出让缘一别那么拘束。他慢慢坐在缘一身边,紫色的衣衫落在缘一身侧,严胜让缘一张开腿来,只不过缘一的手里还攥着发带,不敢伸出手来让兄长知道。缘一现在靠在严胜的身体上,倒是精力十足,性器硬邦邦的,严胜一掀开布料就看见充血的性器立在面前。
“喔……你怎么,发育得这么好。”
缘一不自主地挺了挺腰,天冷了他的身躯晾在外面还是有些难受。严胜看见了缘一的不适,立马用自己的手包住严胜的柱体,轻声问他之前有没有自己做过。
“没……没怎么做过,兄长。”
严胜恶劣地笑了一下,拇指捂住马眼,让缘一闷哼一声。听到这严胜的耳根红了不少,还要强作哥哥姿态,说天才自己没有打过吗?那你的第一次给兄长了也很好吧。
严胜本来是想逗逗缘一的,没想到缘一却一一应下,他说兄长很好,这样的经历让兄长来做他很舒服。
严胜别过脸去,有些后悔。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做,他既然想要在缘一面前出风头,那他就必须把每一件事做完。这是属于缘一无声地鞭策。
严胜的另一只手从旁边伸过去,抚摸着精囊,夸赞道真是沉甸甸的东西。严胜一直被弟弟的东西吓到,现在握在手里都颇有一种会滑走的错觉。为此他只能好好服侍缘一,严胜的手指生的漂亮,手心还有一层茧,磨着那根性器时缘一多了一些爽感,哼哼唧唧地往兄长脖颈里蹭。缘一像一只发了情的黑猫,鼻尖来回磨蹭着兄长的颈脉,他能看见兄长蓬勃的血液,似乎血液也变成了粉色。
严胜看见膨大到惊人的性器已经有些感到羞耻了,他的手指一直在柱体上下撸动,本来是想让缘一尝尝寸止的滋味,现在才感觉到只是让缘一射出来就估计是精疲力竭了。严胜的手指都磨得红了,缘一都还没有到要高潮的节点,缘一只顾着抱着自己,对着自己的脖子吐气,除了把自己也惹得浑身燥热外,毫无二用。严胜简直是被神之子在各个方面打压得不能抬头了,自己怀里的弟弟始终在盯着自己的脸,严胜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你怎么还不射……是我做得……不好嘛?”
严胜有些恼了,他手指用了一些力气,捏了捏缘一的囊袋,缘一的粗喘更加猛烈了,他在严胜的怀里不停起伏,像一艘无法平稳的巨船,带着严胜的身体也一起一伏的,好不难受。
“很舒服……兄长好厉害。”
缘一伸出手抓住严胜的头发,他无法遏制自己亲近严胜的心情,他想要把严胜所有的味道吃进肚子里,想要抚摸严胜的双腿而并非只有发丝,想要让严胜在自己身下笑着拥抱自己。缘一伸出臂膀,紧紧困在严胜的怀里,性器终于有了一些白色的苗头。严胜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有些开心,加快了手上的力气,想要让缘一快一些结束。
“舒服吗?”
严胜低头问他,只能看见缘一把自己的胸口都扯开大片,露出白花花的肉来,粉红色的乳头也就在缘一的手指下,屋子里很冷,乳尖都硬硬地挺立着,严胜细密的睫毛抖了抖,阴影落在脸颊上,看着缘一的脸,他其实也很想摸一下自己的身体。
看着和自己这样相似的脸高潮,本来是不应该有什么性冲动在的,只不过严胜早就把自己和缘一的脸分得干干净净。缘一的红色斑纹是那么鲜艳,耳环叮当作响又是那么绕耳,严胜不得不分散出一些精力眼神看着缘一的脸。缘一一直在挺动腰部,严胜的力气已经快耗尽了,他的额头滴下汗水,长发被缘一抓得乱糟糟的,缘一两条长腿就这样在自己面前,严胜把手指移到柱头最有弹性的部位,只是用了指甲往下摁压下去,缘一的白精就喷出了不少。他又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在缘一的大腿,抚摸着他的腿根,缘一在发抖,严胜感觉到他的囊袋已经开始痉挛,估计马上就要射精了。严胜红着脸让缘一不要忍耐,有什么心情感受,喊出来就好了。缘一一直在点头,他的手圈住了严胜的腰,兄长的腰部一直很纤细,现在抱着自己发力,还能摸到上面的肌肉,他甚至偷偷抓了一下严胜的胸部,本来肌肉的胸口放松下来就像极了女人,缘一抓起来更像是软绵的面团,留下了不深的红痕。等着缘一发泄的时候,严胜感觉到缘一亲吻了自己的脖颈,很重的一下,但是严胜没有管他。
缘一的浓精喷了严胜一手,严胜还没来得及讲自己已经打算和缘一走的事,就先是帮了缘一发泄情欲。手心沉甸甸的,严胜始终看着手心的东西,缘一背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衣服,趁着这个档口,严胜看着指缝里的精液,竟然生出如果将它吃下去的想法。他想了,也这样做了,鲜红色的舌头卷起一点白色的精液,顺着唾液吃下去。
“兄长,我帮你擦掉。”
缘一的声音响起来,严胜还没有感受吃到的味道,就胡乱伸过手去。
累了一遭,缘一抱着严胜静静地坐在原地,身下的精液慢慢凝结成团块,缘一不想处理,严胜神色冷冷的看着那堆白色的死亡的生命。也许并不能称作是生命。
“兄长好厉害,缘一从来都没有这样舒服过。”
严胜的手指在发抖,因为力气耗尽了,换成他躺在缘一的怀里休息。
外面又开始落雪了。
严胜说。
他想他还是找到了缘一。
和他走,是一项抛弃了所有退路的选择。
“你把我的簪子拿走了吧。”
严胜说。
他把身下的头发全都弄到一侧,免得自己和缘一会压到。缘一点点头,问:“兄长你这是怪我了。”
严胜并没这样的想法,他说:“无所谓,你不想我娶妻,那我就不娶了。同时继国家我也不会回去了。”
缘一的手突然抖得离开,严胜仰起头问他又怎么了,反应这样的大。
“兄长……您对我真的太好了。”
缘一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到了嘴边也就只剩下什么恩情,什么好之类的话,他说不出来他很爱慕兄长,年岁一长,再次看见兄长的身影,他也能一眼认出来,听见兄长娶妻的消息会牙酸心痛,无论发生了什么兄长都不会责怪自己,他想说的话有点太多了,于是这些情感的棉花就把他的嘴堵住了,跑出来一些毫无意义,毫无私情的感谢。他其实很想现在亲吻兄长,又怕兄长会推开自己,他刚才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现如今再想要什么,都不能再做了。
“对你好是应该的,你是我弟弟。”
严胜说。他扭头过去看窗外,觉得落雪是很有意思,他闲得没事发呆,可以一个人看雪看上很久。
“你这么久都是在哪里过的?过得好吗?”
其实看缘一这样子严胜也知道他不会过得太差,只是他还是想问问,缘一究竟走了多少路。
“哪里都去过了,兄长,过得还不错。”
“也没有喜欢的女人?”
“真的没有。兄长为何这么执着于这件事。”
严胜仰头看着天花板,说:“刚才你那样子,明显是遇见了什么人什么事才会起反应。”
严胜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当然对缘一也了解。严胜在了解缘一这件事上不需要通透世界,他分明是只需要看见自己就能看见缘一的存在。
缘一的脸突然红了,严胜的一些逗弄缘一的心思就又浮现上来了,他笑着问缘一我说得对不对?
“是这样。”
缘一点头承认。
严胜问他想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缘一只能抿嘴不答。
“很隐私吗?隐私到哥哥也不能知道吗?”
严胜皱着眉毛,抓住缘一的下巴,让缘一看着自己。
“是,兄长……”
缘一点头。他觉得和自己的兄长只是这样相互抚摸的事情就已经够了,他就算再肖想着和严胜相互欢爱亲近,也不会真的说出口。
“算了,你有你的想法。只是结婚还是要谨慎一点。”
严胜觉得自己的衣领并没有整理好,低头看果然一片肉敞开在外面,细腻的嫩肉就在缘一的目光下裸露着。
“兄长自己结婚可以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我结婚就要谨慎一点,为什么?”
缘一突然说,他把严胜的手腕抓住,好让他继续捏着自己的脸。严胜倒是没被捏疼,只是觉得有点怪异,他弟弟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动作。
“因为你很自由啊,足够自由的话一定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严胜叹了一口气,他坐起身来,侧着双腿,注视着缘一的脸。
“我弟弟这样好的人,绝对不能让别的女人轻易占了便宜。”
严胜笑了一下,扯出来缘一抓着的手。
缘一皱了皱眉头,他反问严胜:“难道兄长就不够好吗?在我眼里兄长是最好的。”
严胜怔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缘一此言绝无二心,他知道,但是只要是这话来自于缘一,他就无比恶寒。他认为的天才在夸奖自己,他却半分欢喜也没有。他只觉得缘一这样,是在可怜自己。
“别说了……缘一,不要再这样说了,我愿意和你走,但是你千万不要再这样说我了。”
缘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触及了严胜的内心,他选择闭嘴,手里的发带攥得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兄长,我也希望您也得到幸福。”
缘一低着头,他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梳子,为兄长梳起来了长发。兄长的头发并不会打结,反而柔顺至极,用梳子梳起来像是滑过绸缎一般。缘一想起自己的头发,卷曲,弯绕,洗一次头发需要很大的力气梳理开。万一和自己在一起,兄长过上了苦日子,该如何是好。
外面飞过落雪的乌鸦,只有两只,本来这种智慧的生物不会在落雪的天气里飞出来。严胜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说如果缘一不出生的话,他也许就会得到幸福了。但是他此时此刻,感受着缘一给予他的温暖,体贴,他更想说如果缘一不是自己的弟弟,那他也许就会得到幸福了。
“会的。你放心好了。”
严胜说。
他感受着发带缠绕在发根的紧绷,头颅在缘一手里摇摇晃晃,正像是什么餐盘里飘摇的美丽食物一般。
夜间两人齐齐睡下,缘一怀抱着严胜,问了严胜很多以前的事。严胜说也没有什么好讲的,那些日子都普通得不会再普通了,离开了缘一的日子除了夜间梦中还会被缘一叨扰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没再因为缘一的出现而失去。缘一的手架在严胜的肩膀上,他抚摸着兄长锁骨的末端,说这里的骨头很漂亮。严胜问他在夜晚也可以看清这些吗?缘一点点头。
“本来也可以选择闭上眼睛的,但是闭上眼睛就看不见兄长了。”
“我又不会半夜逃走。”
严胜有些奇怪,缘一对自己的依赖很像是十年前没长大的缘一会对母亲做的事。母亲去世的时候,缘一和自己都没哭,他没哭,是因为他从小就不被允许和母亲有过多接触,缘一没哭,是后来严胜推测缘一早已经知道了母亲的死期,于是提早悲伤了很久,等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正是怀揣着希望看见缘一如何强大的心思,严胜和缘一在一个天空还算晴朗的日子离开了家乡。
04
严胜离开故乡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这是他第一次离开这里,从此此地就成居所变成了故乡,也许时过境迁他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缘一走在他面前,感觉到兄长停下来的脚步他也同时回过头去。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齐望向远方的宅邸。多年前这相同的面孔就此诞生,也不晓得是不是这兄弟出生就是相互厮杀的诅咒降临在了严胜的身上,严胜身上虽然不担负斑纹,却担负了这样的诅咒,而缘一确实是天神眷顾的人,他天性的那些天真,天真到有些傻的样子,巧妙地让他享受着爱。
严胜再次用手背贴了贴缘一的手,他惊讶的发现缘一的体温低了一些,比起自己居然还要低一点,显得冰冷了。
“你怎么了?手这么冷。”
严胜的手指抚摸着缘一的手心,缘一偷偷把脸侧过去,他这时候的心倒是炸开得像花一样,反手拉住严胜的手,拉着严胜一路小跑,两个人朝着深色的森林里跑去,再也没有回头。
严胜想,他不需要故乡。他需要缘一做他的故乡,他需要一个不必离开就知道重要的地点,需要一个无论如何都想要死前回去的地方。兄弟相交缠的那条脐带比起子宫更加苛责,也比家族的诅咒更加熨贴。
严胜抓紧缘一的手,他想其实如果不做武士,那这样缘一也就只是个普通的人。那也许,他就不会痛苦了。
他们夜晚栖息在破了洞的茅屋里,缘一傍晚的时候砍了些木柴,好让俩人不至于受冻,火焰毕毕剥剥地喊着,严胜对着火笑得很开心。
“兄长,为什么会选择和我走。”
“那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严胜的下颏抵着膝盖,他侧眼斜看着缘一,他知道缘一有话没说,但是他又知道缘一不擅长讲这些。缘一只会说一些纯粹的语言,比如爱,喜欢,没兴趣,倒是没见过缘一说讨厌和恨的话。
“因为我,梦见了兄长。梦见兄长没有死,我却死了。兄长容貌依旧,我却老态龙钟。”
严胜拿着烧火柴的手顿了顿,他之前就和缘一说他也经常做梦梦见缘一死了,但是却从没真正地找过缘一。
“真奇怪,我俩会一起老死的。”
严胜笑了一下,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期待死亡。死亡是痛苦的,母亲死亡的时候虽然没落泪,但是日后的岁月里,严胜常常睡前抹去一些眼泪。他怕他会死,而且因为病痛刀伤之类的而死,因为痛苦力竭而死亡的感觉真是太绝望。如果是老死,那也许还不错。和缘一说话的时候,严胜都尽量想到一些足够积极的表达,生怕自己太过脆弱的心思被缘一发现。
他才不想要缘一的可怜。
“能够和兄长死在一起,我很荣幸。”
“只是这场梦后,我不得不前往故乡,寻找兄长。我害怕噩梦成真。”
缘一的红眸那样动人,严胜想,即使陷入短暂的回忆中,失去了焦点的眼睛却依旧清晰。
严胜看着缘一的脸,严胜很难有这样黏腻到无法化开的眼神,年幼的时候,父亲为他锻了一把全新的刀,刀身微微显露出粉紫色,阳光下用刀刃劈开日光会很耀眼,这是他们家族这一辈中锻造出来的第一把刀,用来奖励严胜的勤勉。
彼时严胜还会偷偷把这把刀带给缘一看,看着缘一只敢用手指轻轻抚摸刀身,严胜的心其实非常骄傲。他需要骄傲撑起幼小的他。当时的严胜看见那把刀和缘一的眼神也就是如此。他此前因为刀而骄傲,现在因为弟弟可能不再出众而骄傲。换言之,他是在为自己骄傲。
“我是为了看见你才和你走的。”
严胜的回答言简意赅,他看着缘一,祈祷他们两人千万不要再遇见任何波折,这样的话,缘一就不必作为神之子完成他的使命,而他也会作为缘一独一无二的兄长相伴左右。
“兄长,很久没有看见我了。”
缘一这样说,他把木柴削成细尖样子,串上用石头打下来的麻雀,这点子是严胜想的,雪天吃上一口肉也算满足。
“是,因为想看你如何变老,所以我来陪你了。”
缘一举起手往自己脸上拍了拍,他对严胜说兄长和自己一样,如果自己老去,兄长也应该老去,何必要看自己?
严胜移了移身体,为了让自己离缘一近一点,他的手指离火焰很近,缘一并不喜欢严胜这样冒险,他抓住严胜的袖子,想要让严胜注意安全,严胜却执意伸出手指,想要触摸火焰。火舌慢慢的往上飞去,却怎么都无法再大,拼了所有的力气也就只能燃烧到这个地步,再努力一点,它就要烧光了,他就要烧光了。
“你不一样吧,你和我不一样。我想知道那斑纹在你脸上老去的样子。我想象不到。”
严胜编了个理由,他的手越来越靠近那团火,那团和缘一别无二致的火。缘一本来是有能力拦下严胜的,但是严胜的执拗比自己更加难以预料,直到人的手指烤在火焰上,严胜因为痛苦嘶嘶抽着气,缘一才想着要把严胜的手抓回去。
“兄长又是在做什么,我无论怎样拦你都不肯放弃伤害自己吗?”
缘一紧急把严胜的手指塞进自己的唇间,真是太烫了,他完全不懂兄长的意图,却不忍兄长有任何伤痛。他不懂兄长看见自己的话,不懂兄长抛弃家族的缘故,也不懂为什么兄长不做武士。
“以前靠近缘一的时候,就会像靠近这团火一样。”
严胜说。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找过你。对不起缘一。”
缘一还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他的声音中气有力,一直嚷嚷着说没有找就没有找了,现在不也找到了自己。
“缘一,哥哥希望你成为普通人,你会怨恨我吗?”
严胜问他,外面北风刮得紧,吹得天地都晃动起来,如果他是缘一,他绝对舍不得这份荣宠消失,他会杀死一切阻碍他成功的人。同时他也猜想到缘一是自己相反的那个人,他会说:“我会感谢兄长,让我拥有我最想要的生活。”
真是好笑。
严胜的手指肿了一个水泡,缘一心疼地不行,他说明天就要去镇子里买药。严胜拍了拍他的肩,说起码先睡下吧。第二日的事,需要等到第二日。
只不过还没捱到第二日,丛林间就飘摇而来一股浓重地血腥气。缘一被扰得不甚安眠,他为兄长掖好被子,一个人合了衣服,往外面走去。
雪地上空留缘一的脚印。严胜迷迷糊糊间听见了缘一起身,但是他没睁眼,以为缘一并没有什么大事。直到自己面前的墙壁被厉鬼撞开,严胜浑身被冷风摧残得直哆嗦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妙。
缘一去了哪里?
他是提前感知到了危险吗?
严胜一身单薄衣服,浑身被风打得生疼。刀在手里第一次这样拿不住,严胜皱着眉毛,死死咬住牙关,只能看见雪雾中一双眼睛通红,他当时并不认可鬼的存在,以为是半大的熊,等到拿着刀跳劈上去却发现身体接近于人类。严胜登时便慌了神,他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
杀是肯定要杀的。严胜想为了活命。他刚才还和胞弟说要活下去,既然如此,就千万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是希望老死。
严胜的刀直直刺向那人的心脏,却没想到利爪比刀还要长,径直伸过来划伤了严胜的脸颊。
“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严胜反复砍到致命处,但是伤口又会迅速愈合。严胜自己的肩膀被抓穿,血淋淋的四个窟窿流着近乎黑色的血。
如果缘一在这,也许不会死。
严胜心里念叨,他倒是不希望缘一能回来救他,他的自尊更希望他能够拥有缘一一样的能力,或者让缘一为自己痛苦。
严胜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全凭最后一口对缘一的执念吊着。真希望缘一这时候不会出现。严胜想,他要死在这里了。他学了十几年刀法,现在几乎穷途末路,吐出来的血是他见过死人的血量,他已经没力气了,没能力,也没办法了。
虽然不想死。
严胜吐了一大口血,听见那人嘿嘿的笑,不像人。
“你不是人吧?”
严胜撑着刀问。头发末端全都是自己的血,半张脸也溅满了黑红色的血,此刻倒是很像他弟弟。
“不是,但是不重要。”
太冷了,冷得皮肤要裂掉,肺要碎了。如果这是家族诅咒的最后一道惩罚,他也愿意认了。
“吃了你一定会很舒服。但是你想要成为鬼吗?继国严胜。”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知道就行了,成为鬼吧,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严胜重重的喘息吐出来,是一阵血气,弥漫在寒天之中。
“你不想死,我们都知道的。而且你也很恨缘一,我们也知道。只有你在,我们才能敌过缘一。”
“开什么玩笑……缘一已经不是武士了,他以后也不会再战斗了。”
“那如果是为你?”
“那也不可能!绝无可能。缘一只是普通的缘一。”
鬼哈哈大笑,用了什么招式,让严胜双腿发软,不得不跪在地上,肚子变得滚烫,像是一勺滚了的水落下,严胜很想把肚子剖开以解此痛。他反反复复想要站起来,血已经被冻住了,脚下使不出力气,肩膀也没什么感觉了。麻木的严胜不会祈求神佛,他最后一刻想到的人是缘一。他不想缘一出现,这样的想法是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可以,只要缘一一辈子普通就好了。
“有些可惜。没能和你一起生活下去。”
严胜这样想。
“没能看见你成为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只要缘一成为普通人,他也可以一直做幻梦里那个做竹笛的小孩,可以一直被愚蠢的父亲殴打,他心甘情愿为缘一做一切,只要缘一普通。
严胜昏倒前最后一眼就是看见缘一的刀鞘。
他失败了。他的所有幻想都失败了。
他甚至错了。
严胜倒在缘一的怀中,早已经昏死过去。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而且这种没用无法改变。
缘一啊,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
缘一一开始以为严胜只是身子不适,发了烧,把鬼砍得浑身是伤几乎是肉块的样子后才发现严胜的不对来。
严胜一直捂着下腹,抱着缘一喘着粗气。严胜是昏迷了,但是昏迷之中已经被疼痛扰得不得不挣扎。他的手顺着小腹继而转到大腿,然后是腿间。
缘一看了很久才发现严胜不停地在摁压两腿之间的一块肉。他一直梗着脖子往自己怀里钻,缘一不理解。他只知道严胜流了太多的血,流血过多会有恍惚地幻想,是这样吗?缘一随身的包裹里只有冬季的草药,他有的时候也会被划伤,用衣服系住伤口,盖上草药止血就好了。他趁着没什么风的时候处理了破了洞的墙壁,又简单地查看了严胜身上的伤口,肩膀,大腿,卸下严胜下身的衣束的时候,严胜吐出一声轻柔至极的喘声。
“我不想死。”
缘一知道严胜不想死,或许这正是严胜会在梦里容貌依旧的缘故。
严胜的眼角留下滚烫的眼泪,他的双手全都搭在下体,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瘙痒着自己。缘一不得不沉下心去看看。
“兄长,请你把手松开一下吧。”
缘一这样说,将严胜的一双手搭上自己脖颈,在男人的性器下面,出现了一口无比窄小,却不得不注意到的,属于女人的穴。此刻它被严胜抓挠得红血直冒,本来此处就是光滑的地方,被严胜抓得更加触目惊心。缘一不知道这里究竟要怎么处理,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擦掉那上面的血,只是碰了一下却能听见严胜痛苦又略带享受的呻吟。兄长似乎在喊什么,缘一听了很久,才发现兄长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很痛吗?
缘一不敢再碰了,严胜浑身血淋淋的,像只打猎失败的黑豹,一个劲地想要找什么东西,最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在毫不扩张的情况下把三根手指塞了进去。巨大的胀痛感让严胜浑身抖得不行,缘一的脸颊此刻红得发痛,他想要让严胜不要再这样了,他的身体绝对是承受不住的,他知道严胜的体温在流失,他只能做到抱住严胜,用自己的身体暖兄长的身躯。
“求求您……不要这样……”
缘一紧紧抱住严胜的身躯,垂眼看见兄长刚刚塞进穴口的手指沾满了黏腻的透明汁水和血液。
“缘一……缘一,你能帮我吗?”
缘一先是疯狂地摇着头,嘴巴死死地不肯打开,后来看见严胜的样子,只得点了点头。
他本来想要学兄长的样子抚慰兄长的阴茎,发现根本毫无用处,那里软趴趴的,像是普通的状态一样。像是谁的恶趣味降临在了自己兄长的身上。
缘一发誓如果让他找到始作俑者,他绝对不会轻饶。
他不得不伸出手指,慢慢抚摸着兄长全新长出来的器官,听见严胜从鼻子里哼出的声音,缘一的性器也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挺着,但是,可以吗?他会伤害兄长,也会伤害到自己的良心。他对伦理纲常没有过多的教育,却不意味着他不尊敬兄长,非要说的话他确实是爱兄长的,他的爱必须是不经调养的爱,完全自主,完全私人,完全感性,这是继国缘一的爱。
他最后也没有彻底和兄长进行交媾,他发现他只是把柱头塞进去,严胜就会痛苦的流出眼泪,他不再这样对那器官上下其手,严胜却依旧会用指甲抓挠那处。缘一不得不用自己的手指替严胜疏解,他慢慢滑过器官的外部,最后在穴肉的吮吸下,他慢慢将手指塞进去,感受着如同口腔吮吸一般的温度,触感,还有兄长略微满意的呻吟。兄长的牙齿很利落,缘一希望兄长的牙齿不会再咬伤兄长,于是在指奸严胜的时候,缘一大逆不道地亲吻了严胜的嘴唇。
他小的时候其实亲吻过严胜的脸颊,那是很年幼的时刻,两人的脸蛋除了斑纹毫无分别,相互偷换衣服,带了帽子就可以假扮彼此。
缘一的嘴唇紧紧贴住严胜,让严胜无法喊出媚意的声音。与此同时,缘一又将手指再深入一节,缓慢扣动着兄长的穴肉,里面的褶皱充满了淫液,他从没想过兄长浑身上下居然有这两处地方都如此温暖柔和,用肉包裹着自己所有的呆愣,不安,以及私欲。
严胜的大腿根一直在抖,他的小腿终于摸索到了缘一的腰,不顾一切地攀附上去。缘一摸索到宫口的时候很害怕,他不知道那个鬼是如此可怕,将女人全套的器官都搬移了过来。肚子里无缘无故长出来了全新的肉和神经,缘一刚才没注意到,也许是因为这器官没长出来,现在定睛一看,子宫血肉模糊地在肚子里蜷缩出来。不知道种子在哪,却知道花就这样开了。缘一对着宫口下最柔软的地方戳了两下,没想到就此严胜两只眼睛被缘一奸得翻了白眼,毫无顾忌的叫声迸发出来,甚至女穴里的淫水如同海浪一样从肉缝之间被挤压出来。
缘一很怕严胜就此醒过来,他用手捂住了严胜的眼睛,不敢听他说一句话,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即使他的手指一直停留在兄长窄小的逼肉里,他也再没松开那只捂住严胜的,没沾上淫水的手。
严胜再醒来的时候,天晓得过了几天,地面上的雪都脏了。缘一坐在他旁边煮药。
05
看见兄长醒来,缘一放下煮药的手,扶着严胜的后背,让他不至于抻到伤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缘一已经把自己带到镇上,不知道钱还够不够,缘一身上有一股草药味,也许这几日一直出入医馆为自己拿药。至于为什么不住在医馆,偏偏过来住了一间房,严胜还没懂。也许是缘一太娇惯自己。
“兄长你怎么样?”
缘一本来是不必问的。
严胜看着缘一慌慌张张的样子,很想逗逗他,他拿起缘一的手,放在自己被鬼贯穿的肩膀上,让缘一自己看。
其实很多东西不必问,但是缘一一定要说,他对人类生活的认知有一部分来自语言,他可以沉默到搀扶母亲的左侧直到死亡,是因为届时年幼,却无力回天。但是面对严胜,他一直很想知道严胜自己的感受。兄长耐痛吗?那些伤口破坏了血管,把肌肉扯坏了,神经也断断续续地往大脑送去。这样的伤口触目惊心,缘一真的不知道。他只能拥有客观的结论,却无法拥有严胜主观的评价。严胜究竟会因为怎样的疼痛落泪,又会忽略到什么样的病苦,缘一毫不知情。
更何况,缘一看向严胜的胯间。
“兄长,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严胜脑子还在混沌状态,他摇摇头,说感觉没什么。
缘一张了张嘴,朝严胜道歉。
“抱歉兄长,没能保护好你。”
严胜还以为缘一说的是他半夜离家的事,他拍了拍缘一的头,说没什么,只不过你深夜出门到底是怎么了。
“我感觉有危险,怕会打扰兄长安眠。所以……想先出去解决掉。”
果然,还是比自己灵敏很多。
严胜低下头,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想着缘一刚才的话,摸了摸全身,似乎都没什么异样,于是蜷缩起腿,想要坐直身体面对缘一。
而当他蜷缩起腿部的时候,他就明显地感知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夹在两腿之间。不同于男人的性器,似乎更加柔软,更加窄小。
“有什么东西……”
“兄长……兄长大人,那天晚上袭击的人不是人,是鬼……他们拥有血鬼术,可以制造幻觉或者变更身体。”
严胜越听越震撼,他转过身去解开腰带,微微弯了手臂,果然摸到一片湿滑的肉瓣。
“……那我现在,是男人,还是女人?”
严胜没有把下摆穿上,而是继续无力地询问着缘一。
“兄长永远是我兄长。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恶鬼逃生。兄长请相信我……”
缘一冲上前去合拢了严胜的衣服,却能看见严胜脸颊上豆大的泪水。
他被诅咒了,或者说继国家的诅咒从没消失,他从男人变成了又男又女的生物,女穴无时不刻分泌着黏液,让他的腿间冰冷。他看着弟弟羞愧万分,同时,他也清楚他正在为自己的决定买单。
“缘一,我又选错了吗?”
“什……”
严胜对人生中每一个选择都无比重视,他害怕人生就此有一个岔路,让他活得不够成熟,死得不甚完美。
“第一次没和你走,第二次和你走了,这两次是不是都错了。”
缘一扑上去说绝对没有此事说兄长做的一切都是最正确的。
“缘一………不必再说了。”
严胜说,他的嘴唇抖动。虽然这样的器官并不会影响他作为男性的外观,但是也意味着他自己将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和女人共存。他并没有女人的样子,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女人。这样奇怪的,堪称怪物的身体,严胜丝毫不想再看一眼,他急忙把衣服穿好,捂着包扎好的伤口躺回被子里。
“对不起,兄长,对不起……”
缘一低着头,一直在道歉。
严胜伸了手,他没那么想安慰缘一,但是手掌高高悬在上面不得不找个地方落下,他最后还是抚摸上了弟弟的头。
“别可怜我,缘一。”
严胜道。
“如果仇恨就去杀,如果喜爱就去保护,别可怜我。”
被可怜的情绪和严胜骄傲的心绝对不一致,他低着头,希望可以消除掉一些异常的触感,但是,越是在意就越无法逃脱。他伸手抓住自己肩膀的伤口,希望疼痛可以代替耻辱。
“缘一知道了。”
缘一把药从火炉上移开,把里面浓黑的药液倒在碗里,让它放得凉一点。
严胜一直在看缘一,一直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
“你是怎么知道的。缘一。”
严胜问他。只要是问了,严胜就已经有答案了,缘一已经知道了,或者说已经看见了,他对自己的女性器官没有任何占有欲,如同全新穿上的一件廉价的衣物,外人看不见,严胜无所谓,缘一看得见,他很羞耻。
缘一回忆那个时候的严胜,脸色红得可怕,嘴唇却很白,手上的力气全都用在抓挠自己上面了。缘一解开严胜的腰带,和他说了抱歉兄长之类的话,然后掀开严胜的衣服,在严胜的目光里,缘一伸出胳膊用手盖住严胜的小腹,问兄长记得这里也受过伤吗?
严胜当然知道这里是没受伤的,但是也上了药。缘一说这是兄长自己对自己下的手。
“兄长……如果能找到那个鬼……”
“算了缘一!”
严胜看着缘一逐渐弥漫在眼睛里的斗志,他很怕。
“算了吧……我已经不希望你再战斗了,就这样吧。”
“那兄长的身体怎么办,我想要为兄长报仇,想要兄长恢复正常……”
缘一抓着严胜的手,把它虔诚地搁置在自己胸前,像是祈祷的圣子。
追得上吗?
严胜想,就算自己拼了命,可以追上这个人吗?所谓那些和他走的诱惑,执念,人生的大门究竟有没有必要。
他想要成为缘一,大概有两条路径。
第一,是希望缘一成为普通人,这样他就可以拥有一直以来期待的样子,兄长的尊严,天赋,能力。
第二,是缘一只用做缘一。而严胜却无法回到严胜的位置上。
相比较的看,当然第一点是足够好的。严胜不必辛苦,不必担心,他大有机会让缘一从此装傻充愣,俩人就这样活下去,成为普通的一对双生子。
但是,就那天晚上的情况看,有多少人希望缘一死?又有多少人希望自己死?
让缘一对自己的天赋缄默,那是否也意味着不得已的时刻,缘一必须站出来,就像那晚一样,他不声不响地拿出了刀,砍去鬼的脖颈,这样究竟是不是对他有朝一日使出全力的期待?
“缘一……拥有通透世界是什么样的。”
严胜问,他看着缘一圆滚滚的头顶,看见母亲的耳坠在脸颊两侧映射脸庞,看得见耳垂上,他拽伤的痕迹。真虔诚啊,缘一。紧紧闭着眼睛,两条眉毛紧皱又压着眼眶,嘴角一直向下。兄长,你想要什么答案呢。
“缘一,告诉我吧。”
严胜的额头顶在缘一额头上,头发纠缠在一起,睫毛相互针扎一样刺向对方眼睛里。
缘一一直没有说。他不愿意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小的时候和兄长说自己拥有通透世界后,兄长很久都没反应过来。现在想起来,大概是害怕羡慕和嫉妒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他明知道,但是他不愿意去想,只要不去想,那就是没有这样的事实存在。缘一并非真的傻,他知道,但是他要装作自己看不透。他要一直在兄长那里装作对情感,对爱,对他人束手无策,不知深浅的小孩。他确实在这方面反应相当迟缓,但是却绝对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自己一直在看着兄长是僭越的情感,抚摸兄长,希望和兄长交媾,不希望他娶妻,这都是超脱了普通兄弟的情感,但是他已经在儿时学习到了一定要守护兄长的心,只有这样兄长才不会和自己有隔阂。
只要兄长让自己朝向一个方向,那他无论是活是死,其实都可以。
严胜最后慢慢坐回被子里,他说:“缘一,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兄长……我可以一辈子做普通人,你不要这样……”
察觉到严胜的挫败,缘一立马坐在严胜的面前,跨坐在严胜的身前,希望能够让严胜做一些让兄长开心的事。
“难道你和我真的能做一辈子普通人吗?难道我也要一辈子受伤受辱然后被你保护吗?我不想……”
严胜把头低低地沉下去,嘴角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眼睛睁得老大,加上他眼睫毛又长显得颇有些怪异,像个娟娃娃,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两腿间。
“我……知道了,兄长。”
严胜的慢慢把头靠在缘一肩膀,他没力气了,他有些想死,想要就此脱离这样纠缠不清的情感,只不过人生尚且如此捉弄他。其实那天雪夜,再次看见缘一的第一刻他想到的却不是讨厌厌恶之类的话,而是幸福。居然会是幸福。天地里居然还会有如此将他挂在世界上的另一个人,挂住他和挂住自己是一样的。摇摇欲坠也好,穷途末路也好,一张纸的两面印出了两枚印章,彼此的印泥绝无可能独善其身。
严胜是这样想的。
大概过了几日,一个黑发的男人过来,自称是什么鬼杀队的主公,邀请缘一严胜加入他们。言辞恳切,语言动容,扶着严胜的肩头,说这样的伤口很痛吧,如果死了的话也会在痛苦中死去。
缘一看着严胜,想知道严胜的心意。严胜却是一直看着那叫产屋敷的。缘一的心里不大高兴,却也只是瘪瘪嘴,直到他看见了严胜点头。
产屋敷走了之后,缘一才问严胜为什么同意。那男人看起来很孱弱,估计活不了多久了,这样的人说话可信度并不清楚。
严胜说那次遇到的鬼绝对不是偶然,他知道我们的名字。严胜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很想说鬼邀请他变成鬼,这样的话,缘一就拥有了可以为之对抗的鬼的敌人。但是严胜一直张开嘴说,他不想说自己是成为了鬼才可以和弟弟对抗的人,他不想成为缘一一辈子的敌人,如果有可能他其实并不会伤害缘一。这只是有可能。
缘一不大爽快,他觉得鬼是有备而来,如果不是把他引走,那么兄长也未必要受这么重的伤。他想着产屋敷的话,神色静静地,但是牙关紧合。
“我会去的,兄长,我和您一起。”
严胜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加入鬼杀队而变好,相反他的身体会在夜里发烫,缘一猜想这样的行为是为了定位严胜,可以让鬼夜间找到他们。但是随着日子变长,严胜的异样更加显著,兄弟两人又在一间屋子里,严胜总是半夜出去就再也没回来。缘一各处寻医问药,结果也并不好,没有寻常医生能够治疗血鬼术。
严胜的身体发生的硕大变化让他不得不认清女性的器官正在慢慢异化自己的身心,如果成为了鬼,那他也必定会遇见这样的情形。
他变得男女不是,也许有朝一日也会变的人鬼不分!?
缘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严胜感觉到了,在鬼杀队练得不错,他可以感知到缘一的动向了。但是这也是缘一有意暴露的结果。
“缘一你回去吧,我没事。”
“分明是在为血鬼术痛苦,怎么能说是没事……”
缘一把严胜拉进屋子里,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严胜的脸颊微微泛红,被冷风吹得多了就会这样,他用被子盖住严胜的身躯,又用自己抱住严胜,希望他不会太冷。
“缘一,这不是冷的问题。”
缘一想到兄长自己将下体挠得血肉模糊的样子,他不愿意去想那两只蚌肉被挠得鲜血淋漓,里面的肉都死死地埋在里面,伸进去一根手指就像是喝到甘霖巴不得全部吃下去一样。
严胜想推开缘一了,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体会成为拉开两人差距的障碍,但是缘一的手就是慢慢往自己身下移去,解开衣裤的带子露出严胜的肚腹和双腿。男人的性器大概是没有用了,缘一的眼角一挑,手指轻快地越过那里,直接用手掌心盖住那处。严胜两条腿急迫地蜷缩起来,却被缘一强硬撑开,缘一此刻在性爱上的差距也让严胜无比胆寒,他抓住缘一的头发,略带恨色的喊缘一的名字。
缘一恍若完全没听到一样,用手指在外圈打转。严胜此前完全不知道要这样做,他脸色一变,问缘一这又是哪里学来的。
缘一别过眼睛,不去看严胜,就算严胜又伸出手去抓他的耳环,他也不敢看严胜。他真的不敢,他要怎么说他自从抚摸过兄长的东西后就反复回忆,用通透来回琢磨究竟怎么做能让兄长舒服。哪里神经密集他早就已经记得驾轻就熟了。
严胜被缘一整齐的指甲抠动着,严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张开,他被缘一两下揉搓就已经得到了一丝舒爽的快感。缘一一直不说话,严胜侧过头看着缘一的脸,满脸汗涔涔的,发丝混杂在脸颊上,他问缘一有没有见过男女交媾。
“没有……兄长,没见过。”
缘一将手指伸进严胜的穴里,但是严胜已经不满足于手指了,他用膝盖顶了顶缘一的东西,轻声提醒他。
“你起反应了。”
严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耻辱吗?并不算。奇怪吗?是有一点。开心吗?大概是。他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让缘一感受道德的枷锁,可以让什么都没那么在乎的缘一感受苦痛,可以吗?他要用这样的方法把缘一束之高阁,让他日日被和胞兄性交的烈火煎烤。
“嗯……对不起……”
“没必要说对不起,来做吧。”
严胜抬起头,一下吻住了缘一的嘴。他是为缘一在这里而幸福的,又是为了缘一和自己做爱而痛快的,简而言之,这是他一生里最开心的日子,并非纯粹致臻的快乐,而是扭曲的,把人搅动得面目全非,无法彻底从心底笑出来的模样。
严胜的舌头轻巧地滑过自己的舌尖,好像他玲珑的心。缘一想,他慢慢学习兄长的动作,感受兄长的手一直在自己的性器上抚摸玩弄。缘一皱着眉把严胜的摸得更加汁水外溢,他现在的身躯就像是青白的苹果,被咬了一口,流出甜蜜的眼泪。
而当严胜想要让缘一彻底插进来的时候,缘一却拒绝了。
“我很难受,缘一,我需要你。”
严胜轻声说,就好像整间屋子里都是鬼,他要避开鬼说话一样。
缘一疯狂地摇头,他说不要。他说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他说他宁可现在去杀了所有鬼,也不要兄长真的和自己做这种下流的事情。
严胜终于无法忍耐,给了他一巴掌。
“操进来。”
严胜因为情欲异化成了接近于女人的声音,他一直在发抖,大腿,逼肉,全都抖得不像样子。在拨开自己穴肉让缘一插进来的时候,严胜感觉自己的胃在哭,他被缘一顶的说不出来话,发不出来声音,缘一坚硬又柔软的性器把自己的内心全部填满,他和缘一一样,都是对一件已经了然的事情躲避。他也知道和缘一做了,从此被道德拷打的人不只有缘一,还有他自己,同样缘一也知道兄长对他的心并非百分百的宠爱,而是爱里藏了一些恨,但是他不得不爱,他有不得不爱的血缘和天赋。
严胜扭着腰要让缘一稍微动一动,缘一却很害怕,严胜以为缘一又在逃避,他抓住缘一的衣领,对他又咬又啃,希望他足够有邪念,对自己犯下弥天大祸。
06
只要是缘一在乎的东西,把它都毁掉就好了。严胜不想去考虑以后,毁掉它,就算是自己也万劫不复也算是好答案。
严胜的两条腿攀附在缘一的肩头,他的长发铺满床塌,窄小的穴口已经泥泞着吐出淫水,希望缘一的东西可以把自己填满。缘一的腰腹绷得紧紧的,因为从中感知到窄小和紧绷,就明确地知道继续擅自操入绝对会流血。更何况他明显看见穴道的短小,不至于他全部操进去就会顶到严胜的子宫,那一个地方,实在让缘一难以面对。
兄长被异化如此。
缘一的表情有些瓦解,他很难表达恨意和杀心,但是现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很想杀了那只恶毒的鬼,让他们兄弟俩遭受至此。他并不感谢鬼,就算是鬼替自己了却一桩道德之外的难题,他也并不十足地爽快。
以他见闻所知,他明确知道做这种事想要两方都足够幸福,一定是要心意互通,情投意合。而不是现在这样。
缘一可以进入兄长的身体,帮他不再被情热困扰,但是这算不得真正的爱。了解爱和爱之间的鸿沟的那一瞬间是很奇妙的,对于缘一来说,是那个梦见兄长容貌依旧的梦里,即使梦中兄长的脸已经辨认不清青面獠牙,但是他依旧会坚持认为兄长的容貌无比绮丽。梦醒之后他似乎新生一般,心脏来回在胸腔里蹦来蹦去,梦里梦外,他都坚定地认知到在那一刻,他是希望能够和兄长永存的。
希望全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
缘一看着自己的手心,手下面是严胜的身躯。他俯下身去主动亲吻了严胜的额头,模仿儿时母亲一样。他了然这样的愿望大概无法达成,但是此刻夜晚,似乎醒着的人只有他们两个。
严胜没有推开他,缘一的吻是很烫,让他更加混沌起来,肚子里的水越来越多,严胜一直想要有什么东西插进来,一直催促着缘一捅进来,但是彻底挺进去对缘一来说又无比艰难。严胜很痛苦,缘一也并没有多舒服。
两人无法拥有一个世界,单独拥有夜晚也并算不上很差,拥有一个乱伦的夜晚,以后无数个乱伦的夜晚都是可以的。面对严胜,即使没有答案,即使爱就在天上飘,他也一遍一遍诘问自己怎么面对自己内心的那份情。
缘一知道,总有一天他要露馅,要坍塌,要毁灭!问题总会有答案,风筝始终会等到风停止的那一瞬砸在地上。
他要怎么和容貌与自己一样的兄长说爱?要怎么把这样畸形的关系拉回正路?他究竟是谁?是弟弟,儿子,丈夫,还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说起来,那个鬼不止变化了严胜的身体,也变化了缘一的心,使缘一为了爱而动摇。他以前静默地类似一座山,现在宁愿把自己沉进海里,化作海床。
抽丝剥茧下的夜晚里,缘一浑身都在痛。
严胜伸出臂膀,他已经被折磨得浑身湿透,眼睛看不太清,似乎是看见缘一一直纠结的神色。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严胜用尽力气翻身起来,把缘一推在墙上,逼着他扶住自己的阴茎,做完这些严胜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抬了抬屁股,发现湿得无法控制,他只好抓着缘一的手,让他扶着自己的屁股,好让他彻底坐进去。缘一抚摸上那一块肉,摸自己的身体的时候并没有此感,摸上兄长的时候缘一骤然发现原来肉也是可以如此性感的存在,抚摸上的软滑,充满了生命。
性器钉入严胜身体的时候,严胜抓起缘一的手,狠狠地咬住。咬到出了血,他也不松口。好疼。严胜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拼了力气也没有让它掉落在缘一的手上,真的好痛,肚子被强硬塞进一根滚烫的东西,像是骨头,像是粗制的针,两条腿都无法正常运作,夹着缘一的胯骨就是不断地抖起来,臀部连着大腿根的筋脉扭曲变形,一抽一抽地告诉他他已经无法再回头。严胜低着头看见自己肚子被顶起来一个不小的包,子宫的软肉被顶得高了很多,整个腔道都不得不变成缘一的形状,就像是从一个窄小的洼地变成缘一的钵。严胜的闷哼化作女人一样的喘息,头发混杂在一起,缘一看见自己手指的血液滴到了缘一的腰上,顺着他肌肉的纹理混入红色的外衣。看不见的血还有很多,严胜觉得自己一定已经被操得出了血,一抬屁股却只能看见自己透明的淫液。
缘一本来想拦着严胜,但是随着严胜不断扭动自己的腰,他的性器在湿滑的穴里来回被挤压,撞击褶皱和子宫的时候,缘一的柱头被强烈地刺激,让缘一不由得浑身颤抖。他低着头,想要看见自己的身体,却无法改变严胜就在自己面前的事实。兄长胸口大敞,颇有把胸塞进自己嘴巴里的趋势。胸前那两枚乳尖已经硬得不像样子,大概是因为新长了一副器官,严胜的乳晕大了一圈,淡淡的像涟漪一样往外扩张。
严胜发现缘一正盯着自己的胸部看,他皱了皱眉,不希望他这样情真,严胜希望他能明白和兄长做爱是一种凌辱而并非情投意合。
他终于捧起自己的胸,撑着心里的怪异,朝缘一笑了笑,说可以摸。
缘一,你有没有懂我?
如果你痛苦的话,我就幸福了。
缘一终于看向了在自己身前来回起伏的严胜的眼睛,用手扶住严胜的后背,把他往自己身前摁压过来。胸乳埋进缘一嘴里的时候,缘一先是眯着眼,任由严胜胸乳处飘来的奶脂香埋进自己嘴巴里,之后他便猛地抬了抬腿,让严胜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支点,只能在自己身上飘荡。严胜被缘一这下弄得不知所措,他的惊叫突然响彻整间屋子。严胜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唇,他终于颤抖着张开嘴,祈求缘一。
“求求你……肚子好胀,不要再做刚才的把戏了,缘一,求求你……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缘一知道自己做过了火,他的舌头缠住眼神的乳尖,抬起眼睛看向严胜失神的脸。自己绝对做不到这样的目光,严胜浑身打了寒战,他立马把胸部往缘一的嘴里送得更深,希望能够就此盖住他的眼睛。
只要看不见他的脸,严胜心里想。他做不到缘一这样,做不到,他现在甚至接近一个女人,他能做到什么?凭借男人的身体都无法追赶上,现在这样需要缘一来操干的身体又能做到什么样?
严胜感觉缘一依旧在搅动自己的身体,上下都把他弄得一团乱麻,尾椎不断传来刺激,电击一样把他的脑袋砸得乱七八糟,严胜的一只手圈住缘一的头,另一只手撑着墙壁或者缘一的肩膀,他快死了,快死了还要抱着缘一。身体变得湿透,熟透,缘一再多摸他一下他都会进一步通往高潮,不知道什么时候头发被缘一全部拢起来了,大概是怕缠进两人交媾的地方。
肉体和肉体相互碰撞的声音好难听。严胜心里念叨,他何尝不想杀了那只鬼,何尝不想在自己得到这幅身体之后马上死,但是死亡是一种幻想。目前他最接近死亡的瞬间,就是现在,在自己的胞弟操得自己欲仙欲死的瞬间。
他猛然挺着腰,不断颤抖,搂着缘一让缘一不要再做了,他已经足够了,足够了!他的眼泪逐渐掉落下缘一的脸颊上,被吃得变胖的乳头已经伤痕累累,缘一口水和严胜的眼泪混杂在一起。好难看。
严胜擦去缘一脸上的眼泪,低头俯身要去亲吻缘一的嘴。只是刚刚吻上去,缘一的阴茎就在身体里不断抽搐起来,严胜承受不住这些,不由得身体往后倒去。缘一好像不死不休一样地抓住严胜,像是奸死了严胜一样,任由严胜浑身软趴趴的样子,浑身没有骨头,好像即将变成影子,他也还是在那一刻决定好要把精液射进严胜的子宫里。
缘一不清楚那一刻是怎么想的,也许性欲使然,也许天性,想要让爱的人接受自己的精液,让他怀上自己的孩子,几乎是一种本能。
严胜的呼吸停了下来,缘一生怕下一秒严胜就会在自己身边消失。而严胜只是反复眨着眼睛,感觉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浑噩的接受着缘一精液的洗礼。冰冷的液体冲刷内壁,严胜浑身都因为精液冷得发起抖来。
“兄长,兄长……我想抱抱你。”
缘一几乎像是十年前那个小孩,央求严胜的拥抱,央求严胜施舍下来爱,就算是只有一点也可以,他太想要在这里知道爱是否存在了。他双手搂住严胜的腰,如果兄长一声令下他绝对会从此把自己的头颅埋在严胜的胸骨间。
严胜挺着腰,感觉肚子沉甸甸地,他混沌的眼睛扫视着缘一,看见缘一紧皱的眉宇,微微张开的嘴唇,他判定出,缘一在痛苦。这真是太好了。
严胜撑着力气问他现在还要叫我兄长?明明自己已经快昏睡过去,严胜还想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挣得上风。
“严胜,严胜……”
说出严胜之名的时候,缘一心里有什么东西碎开了缝隙,个中暖风顺着缝隙抓住他的手臂,他的头发,他的大脑,牵着他继续往前。严胜第一次听见缘一喊自己的名字,他终于在这样的性爱里彻头彻尾地因为开心而笑了出来。
可以不用做你兄长,真好。
严胜想。他俯身抱住缘一,就算精液已经顺着两人交合的地方流淌出来,他也依旧感到冰冷。
他痛快吗,为此爽快吗?被操成如此一副无法见人的样子,从前几日即将迎娶未婚妻的长子成为现如今心甘情愿引诱继国缘一和自己做爱的怪物。他是不是比鬼更加罪恶了?严胜的嘴角裂出笑,但是眼泪却一直没有断过,和血液一样,牵住自己和弟弟。他是无耻,是胆小,是可怜,是真心的。真心恨他,真心爱他,真心希望如果有一处屋舍能够离缘一够远,他一定奋不顾身住进去,就算是楼阁交错混杂的城中最中,他也宁愿住进去,只要是听不到缘一的任何信息就足够他平安一生活下去。但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件屋子,他最希望的是就是能够一直陪在缘一身边,直到看见他为何而死。如果无法足够遥远那就靠近你直到永远。
缘一为严胜清理身体的时候,严胜已经昏睡过去,他的身躯像蜿蜒的白蛇,缘一用被子裹住严胜的身体,自己则像母亲一样把严胜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衣服擦干严胜身上所有精液的痕迹,虽然味道依旧在,但是至少已经再也没有那些恶心的白色痕迹了。
他幽幽地坐在原地,抱着严胜的身体,静待日出。继国缘一从出生起在乎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天赋,父亲,老师,家族的继承,在外面,鬼,人,他都并没有那么在意。或许曾经他最在意母亲,但是母亲不久身亡,他失去了全天下第一个肯护着他的人,然后他在乎兄长,这是全天下第二个肯护着他的人。
为了报答严胜,他决心离开家族。严胜的恩情是缘一一辈子也不能还清的,这是缘一心中所想,他看着严胜的脸并不能立刻想到自己,因为缘一觉得严胜和自己的并没有拥有一样的人生。似乎他不在意的事,兄长却很在意。严胜苏醒后发现女性器官的时候,缘一说他不在意兄长有女人的器官,兄长听到后那时候分明崩溃到心肺剧颤,却要说这没任何问题。他不在意的天赋,莫非对兄长也是硕大的痛苦?那么这次性爱呢?在严胜的心里究竟是什么样?是幸福,是羞辱,还是什么他根本无法参透的真谛。
他距离严胜的真理太远了,一把刀并不能丈量清楚这之间的距离。
缘一把严胜抱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无法放下严胜的缘一变成了现实中固执的傻子。他不像哥哥描述的那样强大,优异,他在各方面都略显迟缓,钝化,听不懂人的言外之意。等到太阳升起来他要怎么办?要问严胜从内心里爱不爱自己这种话吗?要和严胜讨要一个性爱的名分吗?怀里熟睡的严胜颜色苍白,他并不是一定要戳破这样的心情的。他可以一直和严胜做爱,因为严胜需要。可以做严胜唯一的泄欲工具,他也可以……对那只鬼高抬贵手。
他的私心不能讲,讲出口的那一刻他在兄长心中的形象就会倒塌。就算兄长把他夸大成圣人,其实缘一自己也并不就这样认为自己是圣人。他很在乎的人只有严胜,说他人生不在乎所有东西的话全都是假的,偏偏严胜不这样想。他喜欢兄长的夸赞并不是因为夸赞,而是因为这句话来自于兄长。
严胜一直低估了自己在缘一心中的分量,他睡梦中缓缓擦拭眼泪,觉得自己伤害到了缘一,为此沾沾自喜。他反复对自己说他是没有爱的,抚摸着长发的严胜一直这样对自己说。严胜以为自己扭断了缘一精神上的一根手臂,其实扭断它的时候,严胜自己的手臂也再也难以抬起了。
“求求你。”
缘一低下头去,骤然抽泣起来。
“严胜,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
07
严胜醒来的时候,缘一已经不在身边了。他睡得不好,梦见太多差劲的人和事,梦消失了,严胜分不清现实从自己身体里剥离了没有。
由于看不见缘一在身边,他从不松动的面孔上融化出一些必然的不舍与迷茫,他伸手把额前的碎发掀开,眼睛肿了,下体也是肿的,他脱了个干净,浑身上下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现还算干净,估计缘一已经处理过了。屋子里没有什么味道,严胜皱了皱鼻子,觉得自己的鼻子应该是没坏。
严胜慢慢爬出被子,像个孩子一样把手腕摁压在地板上,双膝也是,身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虽然散开了但是也没多狼狈,依旧安安稳稳地顺着后背的弧度滑下。
他茫然地看着光裸的身体,看着空荡荡只剩床具的屋子,就算晚上疯狂如此第二天也毫无翻天覆地的变化。阳光一方就这样照射在严胜的小腿上,让他不由得猜测缘一的去向,离开这间屋子,要朝向哪里靠近能寻觅到缘一?严胜有些茫然,他听着外面有鸟鸣,有木刀碰撞的声音,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有类于第一次烧香拜佛的假信徒。
合了衣服后,严胜慢慢走出房间,太阳最具冰冷和耀眼的时间就是这时候,严胜用手挡住了眉骨,想要看见缘一的身影。
缘一呢?
严胜去了院落里,发现该起来训练的都起来了,人都扎在一起,缘一不在里面。严胜皱着眉,想不清这时候看不见缘一,他会在哪里。
不会是死了,也不会出差错,也不会受伤,明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他,明知道他是最应该寿终正寝的人,但是严胜就是止不住的担心。面对这份担心,严胜归结于这场性爱,而并非爱。性爱过后双方依赖是对这样行为的第一反应。严胜本来不想找他了,但是绕到后院的时候也再没看见缘一的身影,他终于有些急切地抓着鬼杀队的小孩问。
小孩年纪不大,被严胜抓住的时候像一只胆怯的小狗,疯狂地颤抖起来。
“别害怕……我只是想问你缘一在哪……你有见过他吗?”
严胜问得没什么逻辑,他太着急了,面子上不显,但是话的先后逻辑已经坏了,他甩了甩头,头发打在脸上让他清醒一点。
“缘一很早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要去哪。”
小孩说。
严胜半蹲下身把孩子的衣领抚平,和他道了歉,然后就一个人回到房间里去了。他早上没吃饭,晚上又这样折腾,本来肚子是很饿的,但是严胜不想吃,肚子里的胃液翻滚起来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搅得酸透,他依旧觉得爽快舒服,即使疼得厉害他也只想躺在这里,一直等缘一回来。
他真的有点怕缘一一走了之,他是想让缘一痛苦,但是从没设想过缘一会做一个痛苦之后逃离开自己的人。就算这是应该的。严胜已经想好如果缘一不回来,那他这幅女人的身体也没必要留着,他会自己把那只鬼杀了,在死之前让它解除血鬼术。让他变回原来的严胜。
这样他就可以忘掉和缘一做爱的机缘。
严胜看着手心摊在地上,他睁大眼睛先要看清手掌的构造,想要看见皮肉下的骨头血管,无论怎样睁大,他都没有看见。
他静静躺在原地,被子折了起来,压在身下,本来是想找发带的,结果缘一又把自己的发带带走了。
严胜想没再次遇见缘一之前,两个人都开心吗?缘一应该是开心的,把他自己养得很好,发育成熟,肌肉线条漂亮,脸上也没有伤,身上只有晒后的深色皮肤,却没有刀伤。他自己呢?他应该是不开心的,这也正是为什么乍一眼看见缘一,就觉得人生被晃动了起来。他有着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命运,尽管他做得不错,但是这份重担依旧压在自己身上,缘一被指为继承人的那天他也是这样躺着,想着他已经认了命,不会再抵抗了。都怪缘一。
自己摇摇晃晃地跟着他来了,宛如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跟着缘一。但是这样的场景又极其诡异和让严胜逃避,严胜是哥哥,哥哥凭什么要做蹒跚的孩子?哥哥应该是那个拉着他往前跑的人。
如果缘一是个走路差劲,生活无法自理的天生傻,那他甚至可以成为缘一学路时的肉垫,偏偏学走路的人是他,而缘一无时不刻都只活在过去,以为自己很强。
缘一,哥哥没有那么强,不要跑得那么快。总有一天你放风筝我也追不上你,你放的风筝又高又远,我根本抓不到。
严胜后悔了。他一做完就后悔,但是他的心绝不回头,心脏不会有脖颈,也不会有回溯时间的能力。他能做的就只是选择和无论怎样都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打败那位缘一早就打败过的师傅,不要放弃和缘一离开家,也不要放弃自己。
其实缘一去了一趟山里,他在短暂的夜间睡眠里又做了一梦,这次更加严重,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兄长身上长出斑纹,顺着脖颈滑落进锁骨。六只眼的眼球澄黄,压得嘴也小了很多,没了眉毛,也没了人的样子,牙齿指甲都更尖了。
一直看着手里的刀,静静坐在华贵的房间里,缘一只是看见就知道兄长这样一坐就是几百年。他绕到兄长面前,想要拉着兄长走,却只能抓到严胜心脏里放着的一个荷包。打开荷包,里面有一根断了的竹笛,正是严胜儿时为自己制作的那根,看起来切面整齐,大概是被刀砍断的。
缘一在梦里拿着笛子看了很久,知道兄长是变成了鬼,他看见兄长依旧保留着那套女性的器官,感觉很困惑,于是坐在他对面,静静地拿着笛子,等待严胜说话。
缘一这时是意识不到自己在做梦的,他眼中这样的梦太真实,已经是现实的预兆了,所以他正襟危坐,朝严胜叩了一次头,和他二十岁重逢兄长,叩首求着严胜留下来的情景一样。
“缘一?”
严胜的六只眼珠缓缓转过来,缘一不懂为什么兄长要把自己那副漂亮的容貌变成这样。眼球压迫头颅,口腔,把他的整张脸变得失了温和的神采,只剩苦痛。眼球的苦痛。缘一慢慢抬起头,很想往前过去看看兄长的脸,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说了什么失礼失敬的话,坐在严胜面前,抚摸他非人的面孔。
“兄长。”
缘一宽厚的胸膛圈住严胜,严胜对此没有反抗,也没有话说。他只是淡淡地张着无法张大的嘴,看不清眼睛的样子,只有缘一看得见。他看得见闪亮瞳孔里还依旧拥有着人类样貌的严胜。
“你回去。”
严胜终于开口,他好像在这里跪了几百年,跪得双腿溃烂,膝盖露出森森白骨。
“回哪里?”
缘一抚摸着严胜的脸,几乎是在拉着他回去。明知道鬼无法回到人,但是缘一依旧这样拉着严胜。相反严胜虽然没做什么手头的反抗,但是语气已经像命令一样,让缘一松开自己。
“该回哪里就回去吧,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缘一不敢听严胜讨厌自己的话,他踉跄的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然后慢慢接受这里只是梦境而并非真实,只是幻想而并非成真。
“四百年了,你该转世投胎还是灰飞烟灭我都不管你。”
严胜别回头去,手心摁在刀把上却没有拔刀,刀就别在严胜的腰间,和严胜很相配,是把非常精确坚韧锋利的好刀。
“兄长,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缘一把手放在严胜的手背上,想要知道严胜的心意。
“你能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幸福吗?严胜。”
严胜的表情依旧,他张了张嘴,思考良久,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眼睛眯着望向缘一,缘一一直在等严胜的答案。
“不,不幸福。”
缘一一瞬间想要把这个幻梦砍碎,他不想相信,他要回到现实里了。他冲上前去拔出严胜的刀,发现严胜捂着自己的肋骨,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这把刀就像是严胜的肋骨制作的一样,长满眼睛和泪水。
缘一不知道要怎么抉择,他紧紧抓着即将消散的梦境,他问严胜为什么要和自己做爱,为什么要和自己走,为什么又要那样赋予他爱让他一辈子偿还不清只能隔江相望,为什么。但是为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只能看见严胜无比失望无比惆怅无比胆怯的眼睛。
他的到来错了吗?他的出生错了吗?他知道兄长因为他而不幸福的一切都是错了吗?
缘一没有答案,严胜也不会告诉他答案,因为严胜不会说他错了。
他醒了,兄长还在自己怀里。严胜依旧熟睡,脸颊青白,没有多余的眼睛。
“好辛苦,兄长。”
缘一亲吻严胜的眼角,希望他不会长出那么多邪恶的眼睛,不要那样看着自己。四百年,缘一想,四百年兄长都是这样苦痛的活着吗?他还穿着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样的头发,甚至连自己的肉体也不曾更改,似乎还是眷恋现在的日子。
缘一知道太阳要出来了。
他把严胜安置好,一个人拿了刀就上路了。只有他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其余的人连通严胜都不知道他要去哪,他何时回来。
缘一知道是有人把兄长变成鬼的,他要避免这一切的发生,所以现在就要去。他要制止鬼,杀了鬼,避免兄长成为鬼。他舍不得看见严胜那样的脸,舍不得严胜不幸福,其实也舍不得严胜继续恨自己。
恨自己的话在缘一这里并非是因为被恨的人是自己,是因为温和美丽如此的兄长会因为自己而诞生了恨的情绪。缘一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恨是一种坏东西。它会毁了兄长,他会毁了兄长。
他其实有些不懂为什么兄长会和自己在一起不幸福,他琢磨再三,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自己和鬼。如果兄长因为他痛苦,那他后退一步就好了。
缘一看着山崖,看见平地间修建稀落的建筑房屋,看见了鬼杀队的院落,他仔细想也只觉得一切淡漠地无法形容,只有严胜浓稠地像血,混进了酒还是水都只会让其融入血中。他想跳下去,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他想尝试纵身一跃的快感,兄长选择和自己做爱,大概也是这样的心理。
他知道兄长可以找其他人,但是他没说,只是央求自己来做这个人。他也知道和兄弟做爱是前所未见绝对会下地狱的存在,但是活着的时候做就只是这悬崖上的纵身一跃,至于要飞到哪里,缘一和严胜都不会去考虑。很可怜的两个人被绑在风筝上,其实还有一丝令人生羡。
不必考虑坠落的时候,人们都是很嫉妒能够飞上天的人的,嫉妒摆脱纲常和重力的人,一方面希望他们可以携带自己琳琅飞天赢得他人艳羡,另一方面希望他们以头抢地摔死山崖来证明自己困于纲常是正确的。
严胜以前是那个站在地上的人,缘一把他带上了天,偏离了轨迹,逃离了重力。比起严胜把缘一引入丈夫并非丈夫,弟弟算不得弟弟,兄弟相交,血亲相奸的歧途,缘一更像是那个无知中拉扯着严胜走向诡谲的,精妙的,无法逃脱的空中之城。
无知者有似于缘一,难道就真的无罪?
缘一再出现时,严胜已经从心底里认为他死了。严胜默认着缘一的逃避,却无法忍受神之子的逃避,在门口看见浑身是血的缘一时,严胜的第一意识是抱住他,第二意识是杀了他。
只不过还没等严胜做任何举动,缘一就砰然一声跪在严胜面前,哭嚎着希望得到严胜的原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哭泣,只有婴儿会这样因为寒冷与饥饿悲哭,他为什么哭,缘一不知道,严胜也不知道。缘一靠在自己肚子上抱着自己的腿的样子,很可怜。严胜用手抚摸缘一的发顶,要他别这样大哭。神之子要有神之子的威严和风范,在外面这样大哭很丢脸的。
缘一还没有放手。
严胜只能把他带回房间里,缘一坐在一旁,看着严胜铺好被子,点燃烛火,眼泪也就干了。
“你去哪里了?”
“杀鬼。”
“那个时候?”
严胜心想绝不能让缘一找一个性格内向的妻子,不然缘一这样的脾性绝对会惹得妻子心思复杂流泪而亡。
“是……因为我不得不去。”
“哪有什么不得不去的道理,更何况你浑身怎么这样糟糕,也不知道叫上我一起……”
“我希望斩除全天下所有的恶鬼!”
缘一说,他的手因为过度使用而颤抖,严胜并不清楚自己弟弟突然说这种口号的意义,他皱着眉,嘴角微微垂着。
“我不希望兄长再痛苦了……就算是让我死掉……”
严胜在听见缘一说自己可以死去的时候很惊讶,也感觉很恐怖,似乎自己心中有太阳被摘下来了,都是自己的错。严胜伸手扇了缘一一巴掌。
“说什么蠢话!”
严胜声色俱厉,瞳孔却因为恐惧而颤抖。害怕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害怕自己真的酿成大错让缘一死去。
如果缘一死了,那他呢?
他在这个世界上追逐的目标在哪里呢?他拼尽全力企图得到的东西又要怎么比较下去呢?严胜看见缘一捂住自己的脸,刘海遮住脸颊而看不见神情,他立刻慌乱着冲上去查看缘一被打的那侧脸颊,他没用力,但是也绝对不会好过,毕竟缘一的身体都倾斜过去了。
“缘一,好好活下去。”
严胜说。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缘一清楚,他抓着缘一的手,让他抚摸自己的身体脸颊还有那块女性的肉。他说。
“没有你,这里也活不下去。”
严胜心间一紧,他为自己终于说出这种无耻的理由而害臊,觉得自己终于成为了毫无保留的,依靠缘一才能活下去的人。与此同时,严胜也真的在想,如果,真的只是如果,缘一真的死了,他要怎么做。
活下去,陪他死,究竟什么样算好样的。
活着没能在一起的兄弟,死了还要说陪着去死。缘一的眼睛慢慢抬起来,看向严胜。他终于将严胜的脸和梦中的鬼重叠在一起,空寂,寂寞,仿佛抓在手里就要变成一片灰,烧得干干净净。
兄长正在前往成为鬼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缘一想。
不要。
不要。
他不要看见兄长一直那样下去。
他不想孤独的死去。
08
缘一的双手在严胜的眼前晃动,他换下了满是血污的衣服,静静地等待严胜的问话。严胜依旧沉浸在松手与抓紧的二象性里徘徊,而缘一似乎早已准备好要怎样和兄长坦白,洗后也血腥十足的双手,伏在膝头,严胜动了动手指想要抓住他那双手。希望得到的东西,缘一和严胜哪一个人抓得住?这其实是件无法细想的东西。
缘一对于幸福的定义来源于母亲。彼时他尚在年幼,一字不识,母亲说他以后会是僧侣,他点头答应,母亲又说他虽然不在继国家但是如果遇见了心爱的女孩还是可以和她在一起生下继国家的孩子。缘一点点头,不说话,一个劲的幻想未来,幻想人生注定会遇见的黑发妻子,躺在自己怀里,轻巧玩弄人手的骨节。
现在他也许知道那个黑发的妻子是谁了。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可不可以被他人理解都无所谓。他想要让怀里的那个人是严胜,这样的想法胜过一切。
“休息吧,你也累了吧。”
严胜慢慢站起身,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没有要睡下的意思。
“兄长,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缘一有点慌乱,他的两只手无助的在空中晃起来,像是要抓住严胜似得。而严胜只是背过身,没有看见。
“没什么好问的,你不是说要斩杀所有恶鬼?那我陪你好了。”
缘一身体前倾,他很急切地说:“难道兄长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恨鬼?”
严胜顿了顿,他猜是因为他的身体变成了这样,缘一大概是觉得很恶心,想要报仇之类的。
“为什么。”
严胜依旧问。他不太想自己讲出来那些猜想,他不想让缘一时时刻刻考虑到兄长是个被鬼毁了的男人。
“因为兄长!”
严胜并不因为这句话而喜悦,他觉得他猜对了。
“那没有必要讲了,我猜到了。”
严胜继续背对着他,其实嘴角已经咬得出了血,还要坚持着这样说。
“兄长猜不到!”
缘一突然站起来,他从不是固执到这样的人,他像在梦中抓住兄长一样抓住了严胜的臂膀。
“我梦见兄长变成了鬼!我不想……我不想你……不想你这样,不想你孤独的活下去……”
严胜慢慢转过头,看见缘一在眼眶里挂着的两地眼泪,眼泪困在他那无神的眼眶里,居然是这样,一汪粉色的碧玺玉。
严胜皱着眉,语气还没有变过来,他动了动被缘一抓紧的手臂。
“这样的梦也要哭吗……”
“还有笛子……也断了。”
缘一越想越痛苦,最后紧紧抱住了严胜,他想说他很爱兄长,他一直都这样想,但是只有今天才有这个勇气。
“兄长……我!”
严胜顺着缘一胸口的领子里抓出那个装着笛子的荷包。
没等缘一说完,严胜就打开那个荷包,露出那根完整的笛子。
“还在。”
严胜拿起来,让缘一看。看见缘一的脸憋得通红,严胜用手拍了拍缘一的脸,知道他是有什么话要说,严胜的心跳得很厉害。
“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
严胜说,他轻轻贴近缘一的脸,看着缘一还没消退的眼睛,想起来自己因为做爱之后就无比依赖缘一在身边的样子,很可笑,但是却也很温暖。和胞弟做爱的感觉太好了,严胜想着想着突然狡黠着笑了一下,问他杀了这么久的鬼累不累。
缘一的告白被停止,他箭在弦上又必须把这一口气憋在肚子里,他气得满脸通红又被严胜一挑拨彻底失势,抓着严胜的下颌就是往他嘴巴上亲。
缘一的接吻技术有待提升,他把严胜的嘴巴咬得破了,还流出来血液,就在两人交缠的舌尖里,缘一觉得自己身上血的味道也是这样,努力吮吸着那块破了的软肉。缘一还在尽力抱紧严胜,但是严胜自己却被亲得翻了白眼,气息不顺,嘴角都挂不住涎水。
缘一要杀了自己,严胜心里腹诽,最后终于用了全部力气把缘一推开。缘一刚一松手,严胜便滑落下地,嘴巴红得像染了口脂,眼睛也迷梦起来,缘一继续靠近严胜,直到彻底把严胜困在怀里,他的一缕头发盖在严胜的下半张脸上,像自己火红的斑纹。
梦里的兄长,也是在这个地方长出来的斑纹。
缘一又想起来那场梦,他低头抚去严胜身上的发,用犬齿咬上严胜的锁骨,严胜不由得呼吸一紧,两条腿也夹上了缘一的腰,想要让缘一千万不要搞这样前戏,太肉麻了一些。
“缘一……其实我醒来的时候没看见你……心里很难过。”
严胜看着缘一解开自己的腰带,这样说着。
缘一的手一停,他想起来严胜的发带还在自己的手里。
“我以为你离开了这里。”
“兄长,你怎么会这样想……”
严胜用膝盖碰了碰缘一的下巴,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缘一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严胜啧了一下,轻声地骂了缘一一句,这应该是人生里第一次这样骂缘一。
“难道你就觉得兄弟相奸是件光荣的事?”
“不觉得。”
缘一抓住严胜的小腿,身体一直往前倾过去,细细端详着严胜的脸。
“但是我想让你不要难过。”
缘一说。缘一在梦里知道,严胜的不幸来源于自己,而自己似乎一直都是在为了他和严胜能够快乐才努力的。他究竟做了什么,几百年后本愿和结果南辕北辙,缘一的脑子想不清。
“我以为你跑了,离开了这里……”
严胜很想再说一句“以为你恨我”的话,但是还是没能说出口。让缘一恨自己,难道不是他一开始追求的吗?怎么到了现在,反而让他难过起来了。
他追求的不是恨吗?
“我不会,我要和兄长一直在一起……”
严胜抬起手臂紧紧扣住缘一的脖颈,希望他不要再这样说下去了。严胜的心是不希望这句话成真的,当然他也不信。
缘一则是在兄长怀里紧紧依靠,如若回到梦乡,回到一切最开始的起点。那个幼年跟随兄长的夜空,狭窄三叠小屋里肿着脸也要把笛子给自己的兄长。
缘一这辈子所要抓住的东西一直都没有抓住,那么兄长他大概也是抓不住的。他太在意一些东西,那么这样东西就会流逝东水,他太想要普通,那么生下来就是生命攸关,太想要家庭,那么他所爱的人就是兄长。还能有什么呢,
缘一,你的一生还能有什么被剥夺的呢?再次被剥夺爱之前,一定要藏好。一定。
缘一滚烫的眼泪落上严胜的胸口,把严胜烫得抽动了一下。严胜看着缘一的眼泪,满心愁苦地问他为什么要哭。
缘一没说话,他看着兄长的肉体,将身体压在严胜的身上,折起严胜的双腿,那只畸形的臀被抬高再抬高,直到肚腹上的软肉全都在自己的手心,缘一才终于将性器搁置在穴口处,用柱头摩擦肉瓣,激得肉体毫无意识就流出粘稠的液体,让严胜听听肉欲流淌下来的滋味。
“一句话都不肯说……”
严胜嗔怪道,结果下一刻缘一的东西就直接捅入了穴道,被撑开如此,严胜想自己那只穴也是到了极限,他的两条腿根都开始发麻,肚子也反复粘稠发烫,胸口涨起来一点,缘一看见那里有人类的奶水。他看向严胜的子宫,发现是空无一物的紧缩在肉里。那为什么。
缘一俯下身亲吻严胜的胸,东西就硬挺挺的插在严胜的身体里,任由严胜自己扭动着腰部,重重吸气把性器吃得更深。
缘一用牙吊着严胜的胸乳,由着缘一把那细微的奶水吸了出来,青涧一样流下了严胜的胸。严胜的乳头内陷,缘一化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的乳头吃得突出,只不过舌搅牙咬的动作让严胜一直很疼就对了。但是严胜不肯出声,抱着缘一,不肯真的做缘一身下的那个人,硬是坐了起来,让两人面对面,恢复成第一晚性交的姿势。
外面月亮高悬,却都不该是我们睡下的时间。
严胜这样的姿势很痛,缘一知道,但是他拦不住严胜。他拦不住严胜自己在性爱中追求疼痛和快感,即使今夜他的所需没有发作,但是他也和自己在做。缘一抱着严胜的身体,让严胜身体悬空,架在墙壁上,让严胜只有后背那么一点位置可以依靠,剩下只能像个孩子一样被缘一抱在怀中,异常可怜。被缘一奸得两眼翻白,严胜也不曾松开自己的手。由于看不见缘一的脸,严胜只能略微放出喘息,小声喊着缘一的名字。
我看着他,像是中间有一道镜子,相交之处已经深深埋进我的身体,只要不看,那就是没有。
一面镜子究竟是要照见你和我的两端,还是我和我自己的命运?
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一直都在逃避着正确的答案。
缘一你还要往前吗?我问他。缘一的脸颊始终木然,我想砸他一拳,落在他脸上的却是我的吻。
当别人讨论缘一是否太过淡漠的时候,我就把耳朵堵住,等到他们夸赞缘一的时候我再别回头去一直听,一边咬着牙说凭什么,一边说只有缘一做得到。
我能看见缘一有的时候会把隔夜后冷极了的茶一股脑倒进胃里,凉得胃部龇牙咧嘴,也会看见他对着人和人复杂的情感摆手,坐在旁边一句话也说不上,其实我也能看见缘一每每看见我的时候流露出的困惑,想要靠近却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局促,但是我一直在逃避,不希望看见。
他有他的愚钝,我是清楚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是天才。天上的太阳难道没有黑斑吗?难道这就是成为妨碍太阳照射世界的罪魁祸首吗?而月亮的的确确光芒薄弱,而且黑斑重重。
我有我的天赋,这我大概也是清楚的,我不是傻子,可是这点天赋在缘一面前太不值得说了,我已经很多年没在人面前讲过这些了。
其实夜晚有没有月亮都一样。人类有火,以后大概会有更厉害的东西,月亮的可有可无更加明显,只是美丽,只是高悬,没有亮,没有暖,没有情。
他如巨石我似蝼蚁,偏偏缘一还就是舍不得蝼蚁之情。我为此很沮丧,希望他不要看见这样弱小的我,直到我拥有了可以堪比他的力量,再来真心诚意地恭贺我。
那么在此之前,他的一切夸赞我都感到无比虚妄。我想要缘一失败,甚至都不必是惨败,就只是轻轻地说自己落了下风就好,是真的落了下风,是真的气喘吁吁地用他漂亮失神的眼球注视我。只有这样我才能知道,我是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天赋的。
为了证明天赋的存在,我付出了很多努力,手心的疤,无法安眠的夜晚,还有被我砸碎的所有的镜子。但是在缘一的巨石面前,我几乎为零。一缕青烟的痕迹却是我半个人生的重量,我必然羞愧。我知道,我是有小人之心的!那又怎么样。我难道要所有人一直用缘一来比较我,羞辱我,最后把我变成最不应该和缘一接触的那个人吗?与其如此,那我不如彻底和缘一捆在一起,只有日日受了缘一的打击,我自己才能够真正痛彻心扉,彻底接近真实。
世界其实本来没有真理,缘一。连同你和我也是可以分开的兄弟,如果母亲一开始舍弃你我,如果那个愚蠢至极的父亲真的把你杀死,或者把你丢给别院,那我们就可以在那个时候分别。我也不会为我至今的所作所为而赎罪。
对你好是我的罪孽,当然,嫉妒你,仇视你,引诱你犯了伦理的错也是我的罪孽,我的罪孽不浅,甚至把我自己也捎带上了。我是不是愚蠢到了极点?
如果非要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件亘古难移的东西代替真理,我对你的坚信,对你我之间的距离的理解,大概是最接近真理的东西。
我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才能获得拥有一些永不会失去的幸福,只要想起来就可以疗愈我所有私心所引发的焦虑和悲切,我想不明白。什么国仇家恨我都没有那么大的兴趣,我只在乎你,比起我自己,我更在乎着缘一。
希望缘一有朝一日可以看见我,可以爱上这样一个有着天赋相似的哥哥,希望缘一可以因为我的能力而爱上我而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哥哥而爱我。
希望,希望,希望爱降临的时候不是那么轻飘飘,希望爱是一块石头,砸死我也好,让我知道爱是一种证明,一种正身的宣言,证明我值得,我强大,有被爱的资格。爱的意义我始终没有体会的那天,无论是母亲,父亲,那个即将嫁给我的女人,我都并不懂她们是否对我是有情有爱的,因为我是儿子,是即将成为丈夫的人,所以降临下来的关切并不是爱,也并不是我所一辈子追求的。我所追求的,也许,大概,是我对缘一的那份爱,眼瞎心盲,毫无保留。于此,我更加希望我能是缘一,能够知道我心中的爱是如何降临到我自己身上的,同样我也希望缘一能够成为我,圆了他的愿,让他那样看着我,那样抚摸我,那样带着不甘的欣羡然后带领我前往烈火昭然的地狱。我知道我错了,但是不要要求一个人幻想他从没经历过的事,饶了我吧。我这一切的设想,幻想,迷梦一样的妄想,全都是我个人人格的缺失,一开始和缘一没关系,后来是缘一彻底掀开了我的败处,现在这样的状态我也不知道要怪谁。
最应该怪我,我是个小人,不是圣子。
09
浪费的时间流淌到了哪里,缘一并不清楚。他离开家的时候堪称壮举,一个人翻阅了围墙,站在上面大声地喊着我再也不要回来。那是深夜,所有的人都惊醒了,只有严胜没睡下。
月光清洗下的两个人,让缘一毕生难以忘记。
他看着兄长,希望他走了,兄长就不必为继承人的事情被父亲打骂。他也不希望兄长用那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自己。他只希望兄长不要忘了自己,于是把笛子塞在手里,和严胜挥手告别。
本来他想,也许是自己命不好,惹得其他人难过,但是外面的世界他一个人居然足够可以应对。外面兵荒马乱,病痛四起,而缘一居然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活了下来。他替人盖房子,割稻草,教年纪不大的小孩不要偷东西,但是如果有人欺负可以用拳头打回去,不忙的时候去海边捡贝壳,有漂亮贝壳或者运气好开到了珍珠,他就会买给女人们。
其中确实遇见过一个叫诗的女孩,没什么钱,家里人都死得精光。
缘一帮了她一段时间,问她有没有觉得一家人只有自己活下来,是自己的错。缘一是这样想自己的,于是在遇见诗的时候就这样毫无遮拦地问了。
“不会。我只觉得自己命大。”
诗说。
缘一身体里有一阵风,是离开家那天站在外墙上吹过的风,几年过去他身体强壮,个子变高,却依旧无法忘记那阵风的触感,此后人生中都很难再次感受到这阵风的复刻。缘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和诗说自己出生后不详,额头斑纹,看得见奇异世界,还抢走了兄长的身份。
“他怪过你吗?”
诗问他。他仰起头沉思了一会,眼睛滴溜溜地转,已经快想不起来兄长的眼睛了,他拿了镜子照着自己看,想要模仿出兄长的情态,发现自己的面孔一旦做出那样的表情就像是拙劣的猴子。他最后放下了镜子,表示自己不知道。
大概是没有的。
诗说家里的孩子会因为一碗饭的抢夺起来,难道像他们这样的家族,不会因为那么好的东西打起来吗。名誉和米饭,本质上也都是一样的东西才对。缘一说兄长对他很好,在他笨笨呆呆地还没从那个三叠小屋爬出来时,严胜就对自己非常好。他就像是全世界最懂得自己的那个人。忽如甘霖,让他懂得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诗听完拍了拍身上的灰,说她要走了。
缘一问她一个人要怎么办?诗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人不活着了吗?一家人只剩下自己难道就失去了家吗?
缘一说自己已经离开了继国家,没有家了。
诗转过头去用指头戳缘一的胸口,和他说。
“虽然我的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但是我从来,一直,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所以我还有家。”
“缘一,你还能记得谁。”
诗问完就走了。缘一在后面站着,没有再送她离开。他默默祝福这个勇敢坚强的女孩一生平安,混乱年代,祝福大概如此。
诗问他还能记得谁。
缘一想说还能记得母亲和兄长,母亲已经故去,兄长还在这个世界。缘一想他和哥哥始终也还是一家。如果哥哥怨恨自己,他也无所谓,其实他拿起镜子看见自己那张脸的时候,已经明白了一切。
只是他没说出来。
他不想再失去家人了,所以在梦见严胜变作厉鬼之后,缘一马上动身前往故土,因此得以在雪天见到即将婚娶的兄长,把他带走,让自己彻底拥有一个家。站在兄长身后的时候,他也能感受到那股风,多年不见,兄长的脸颊更加利落,头发柔顺,眼角眉梢黑白分明,几乎就是从娟画里走下来的仙人。
他定定地看着严胜,希望他不会变作厉鬼,希望他可以一辈子成为自己的家人,都只是自己的家人。缘一彻底将两人和这个世界隔绝的想法想了很多年,诗走了之后,缘一再也没有和人讲过那么多对家的看法。
缘一知道他不是惹得继国不幸的根源,也不是应该孤独的坏人。他要争取一些幸福,抓在手里紧紧不放,就算摊开掌心一切事物皆是烟消云散逝水东流,他也要拉着谁走向那个漆黑的夜晚,明月高悬。
他能做到再构建一个家吗?一个温暖的家,日落月升就回去,烧一炉滚烫的水,两人进去精神抖擞地泡了汤,出来之后一人煎一条鱼,围着炉子吃热乎乎的汤饭。缘一,做得到吗?
“缘一,你没有那么恨鬼吧?”
严胜在自己身下已经被折腾地体无完肤,他身上全都是缘一无意识下啃咬的痕迹,吻痕青斑,还有缘一锋利的犬齿,真是让严胜胆寒的一张嘴。
“为什么。”
缘一说:“鬼会把你带走。”
“带去哪里?”
严胜笑着问了他。他始终是不信缘一的那套说辞的,什么梦能真的预知未来,只是缘一自己内心害怕而已。
“带到我不在的地方。”
缘一说。严胜听完心下一惊,环顾四周,以为自己来到了一间永远无法走出的房间。缘一看着两人交合的影子投射在门屏上,似乎看见了自己毕生的命运。
“我出生是为了带来幸福的吗?”
缘一问严胜。
而严胜两眼翻白,肚子被戳得软烂一滩,穴口流下浓稠的精液,男性的器官彻底陈如摆设,一句话也回答不了。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出生能给多少人带来幸福。很多鬼变成鬼之前大概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鬼最后吃了人,他最后强迫胞弟交合,都一样吧,没有对的答案。
但是,严胜所知,缘一的出生为自己带来了人生中最珍贵也最痛苦的爱和恨。他无法定义缘一这样的天才为什么会降临,无法揣测圣意同样也不要揣测天意。但是严胜只是讲他的弟弟。普通两字就能形容的弟弟,严胜却用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来描述他,往缘一的泥塑上贴满金箔,只要有人拜向他,严胜就仿若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这样拜诵一般望向他。
不想被你抛弃,不想被你遗忘,不想被你爱得不明不白。
“是为了让兄长幸福的吗?”
缘一拨开严胜脸颊上的发丝,亲吻他的额头,鼻尖,希望他可以看看自己有多努力。然而缘一越努力,那金箔越讨厌,严胜就越觉得自己讨人厌。
严胜依旧没有回答。他听见了,但是很难回答。
为什么。
因为不幸福。
有弟弟很幸福,有缘一很幸福,有缘一做弟弟不幸福,就是这样。这样的东西讲了太多次了,已经不好玩了,不深刻了,严胜也不想讲了。嚼了太多次的肉干已经没味道也没什么营养了,但是严胜不会吐,也不会咽,就一直在嘴巴里含着,等他老了他也许会有那个吐出它的机会吧。
缘一抱着严胜一直往他的肉体撞去,往兄长身体最柔软处侵犯,直到觉得自己终于要到了射精的时刻,他问严胜可不可以,严胜望着缘一的眼睛,点了点头。浑身湿漉漉的他抱紧了胞弟,让两人如沙漠行船一样荒诞幽默,毫无胜算。严胜的后背是磨破了,腿也没力气了,全都在靠缘一撑着自己。什么时候也都差不多是这样。严胜被射满一肚子的精,他大叫出声,不想管别人究竟能不能听见,因为他要在这大喊的声音里夹杂一句话。
“我讨厌你。”
而缘一也终于在那一刻允许自己说出来那句天打五雷轰的箴言。
“我爱你。”
由于交合太过猛烈,彼此谁都没有听到对方的话,看见对方的嘴唇,都以为对方了然了自己的意思。严胜松开了手,希望缘一也可以这样松开自己,好让自己滑落下去。但是缘一没有,他热烈地亲吻严胜,相信命运步棋精妙绝伦,而他和严胜坚不可摧。
严胜晃晃脑袋,他被亲吻得迷迷糊糊,最后别开脑袋不让缘一继续亲吻自己了。
“……兄长,兄长累吗?”
严胜想要让缘一放下自己,但是缘一的手握得很紧,生怕严胜在自己手里受伤一样。
“累……很累。”
严胜有气无力地看向缘一,用手盖住他红色的斑纹,希望他天生就不长这样的斑纹。
没有必要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疲惫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困扰你,缘一,我可以忍受,我可以比你做得好,但是我偏偏做不到。
“那兄长休息吧……”
缘一恋恋不舍地亲吻严胜的脖颈,把严胜放进被子里,用湿热的毛巾细细擦洗严胜的身躯,严胜就这样弓着身体,抱着膝盖,看着缘一为自己服务。
可以吗,这个样子。
缘一问他。
严胜抬起下巴问缘一刚才说了什么。
缘一的脸唰地一下红的彻底,他的眼睛躲闪起来,手里的毛巾还在滴水,落到水盆里,照得缘一的脸面部掀起涟漪,连同头发,斑纹都融化在那一滴一滴融了精的水里,分不清是哥哥还是弟弟。
“兄长又说了什么呢……”
严胜哑口无言。
那就别说了,睡觉吧。
严胜搂着缘一的肩膀,让他躺进被子里,不要再想了。说完的话听不见也没关系,洗完的身体再脏了一遍也没关系,缘一看着严胜转过去的身体,看见他的脖颈无论何时都那么美丽挺拔,他希望严胜听见了那句话,又希望他一辈子不要听见。他希望和兄长保持这样的关系,他可以和兄长创建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庭,他也可以一直陪伴在兄长左右。
“那既然如此,和兄长一起做鬼又能如何呢?”
男人的声音传过来,缘一惊醒,发现自己犹在错落城市中。
“你不懂吗?”
缘一看不见男人的样貌,而奇异的房间一直在隔绝自己的视线,反复在阻挡自己看向某些人。
“继国缘一,你真不懂啊,无论你做了多少努力,严胜都是要变成鬼的。”
缘一紧皱眉头,手里的刀通红一片。
“不要着急……干嘛就这样要动手……”
“你这样的声音很难听,我又见不到你,想杀了你也无可厚非。”
缘一瘪了瘪嘴,他看见一件漂浮着的房间里,严胜依旧端坐如前。还是梦吗?他一直在这样的地方做梦,他一直在被牵引着去发现严胜的命运吗?
“……杀了我又没有什么意义,我没什么至高的理想,也就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缘一收了刀,一直看向那件屋子,他希望严胜能看见自己,于是大声喊着兄长的名字,严胜!严胜!始终没有回应。
“他已经失去了做人时期的名字了,都是你的错。”
“什么叫……都是我的……”
缘一不可置信,他看见严胜的屋子飘飘然落向自己面前,严胜后颈的头发依旧被梳理整齐,但是他一直没看向自己。缘一一脚踹开房门,跪在严胜面前,想要再看看严胜的脸,想要得到严胜的回应。
“你都清楚吧,只是你胆小,你从来都不认!是你把他逼到这个绝路上来的,继国缘一,然而,你还死了,寿终正寝,留他一个人。”
“他连死都找不到行刑之人。”
缘一慢慢靠近严胜,掀开他面前的碎发,已经做好看见六只眼睛的准备,却只看见严胜静谧阂眼,睫毛浓密地垂下,嘴角垂着,看见自己的时候,眼角含泪,但是泪未滑下就了无痕迹,随后严胜便再无表情。
“真是如此吗?兄长,兄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严胜垂眸,手里握着刀,分明已经是有了杀气,最后也没有把刀拔出来。
缘一心思急切,他找不到严胜的情绪,找不到他的人,就像是在和一块已经百年的石头说话。静默到极致,房间里只能听见缘一的泪腺分泌的声音……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兄长讨厌我。”
缘一拿起刀,把刀架在脖颈上,火红的发尾落在那片刀上,不用再动手脖颈上已经出现了血丝。严胜皱着眉,才缓慢张开嘴,让缘一不要这样。
“我不想看你在我面前死第二遍了。”
严胜说,他的眼睛干巴巴的,没有什么眼泪,缘一放下刀他就不再说话,缘一举起刀他就看向自己。缘一只知道这是梦里,梦里也会死吗?若真的是梦,他死了也无所谓,要是真的,也许严胜会很痛苦。而这份痛苦究竟是否会叠加进严胜现在的思想里,缘一不知道。他也不愿意冒险。
一只青黑色的猫爬过严胜的膝盖,顺着严胜的脖颈滑落进他的胸口,最后成为他脖颈上的斑纹。
“你想让我成为鬼吗,严胜?”
缘一把刀塞进刀鞘,用刀柄架起严胜的下巴,强迫做了鬼的严胜看向自己。
“你变成鬼的时候痛苦吗?”
“你现在的名字又是什么呢?”
严胜的表情冷冷的,变鬼之后的犬齿那么明显,本来也不是很大的口腔又不得不装进这样两颗犬齿,是不是很痛?是不是日日夜夜都要被这样的牙刺穿然后长合,然后长牙再次刺穿软肉周而复始。
“我对你没有希望,因为无论做什么,你也已经在我生命里很多年了。就算你死了,我也还是会想起你。”
缘一靠着墙壁,抱着胸口,似乎在等待严胜说完,但是严胜没什么好说的。
“兄长你……一直说我是神之子,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高尚……”
缘一把刀拔了出来,他再次将刀身变红,看着无限房间城市堆砌起来的最远处。
“如果我成为了鬼,兄长是不是就不会痛苦了?”
缘一走得太快,严胜甚至没能拉住他的衣角。
10
只有在冬天,天高地远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里才能在白天看见月亮。灰白色的月亮,挂在寂寞的蓝天中。儿时的冬天没有厚厚的棉服我也可以活下来,正是如此我才能长久地望向冬天的天空。
兄长,我希望我们是蓝色的。
我想我们可以收养一个黑色头发的孩子,看着他从蹒跚学步到成家立业,然后我们死去,他身上披着白色丧服为我们送终,没必要讲我们生前的功绩,只需要讲我们的幸福。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厉害,然而你却这样说。说我是神之子,你在你的那一侧,把你和我割断了。我想问你,如果我是神之子,那和我一起诞生的你,何尝又不是神共同的孩子。
兄长,你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你饲养过一只猫,那只跑到你院子里,差点被家仆打死的那只青色的猫。如果不是你,那只猫就会死,如果不是你,我也会死在一个人的夜晚。我问过你那只猫的颜色是什么,可是你记不得了,我一直问你,你没不耐烦,只是说我是不是很喜欢那只猫,但是那只猫最后吐着血死掉了,他也记不住了。你真的记不住了吗?你为了那只猫,被父亲责骂,说继承家主之人怎么会喜欢这样妖异的生物,那么软弱,那么柔软,那么美丽,一看就会吃掉你的心。父亲把你的身体当作面团一样殴打,这样的事你真的记不清吗?后来我一个人在山野里走,确实见过那样颜色的生物,那不是猫,是一只比猫更大的豹子,但是你不在我身边,我找不到人开心地分享这些。我想让你看看那只猫没有死,或者是死了,转生来到这,变成一只永远不会靠近继国家的豹。那只豹子真漂亮,浑身青黑,阳光下有紫色的绒毛,一直用它金色眼睛看着我,直到他饿得不行了,朝我扑了上来。我本来没打算抵抗,因为我喜欢它,喜欢得不行,想要用身体饲养它。和你那个时候一样,只是听说,听说你把每日早晨的鱼给它吃,水也给它喝,不过猫没有那么亲近你,不肯用舌头舔你手指上的肉糜。只不过父亲发现的那个早晨,它也死了。这不是你的错,饲养它,留住它,只是你的选择而不是你的过错。就算如此,父亲也还要打骂你。就算这样,它也还是死了,我也还是离开了你。
离开你之后,我所经历只是普通人的人生,只是过生日的时候我会祝福你下一年也要开心一点。他们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我也只会在那个时候做梦梦见你。兄长,没了那只猫,没了我,你快乐了吗?我的祝福生效了吗?我拼尽全力想象着你是快乐的,想象你娶妻生子,想象你坐在华贵的屋舍里,带兵出征战无不胜,但是你又并不快乐,一旦我出现,你又选择和我走。我不清楚我的颜色,我只知道是我出现后你挨了打,变了心,偏偏我来了又去,只能带给你一片空空地悲切。我再也无法想象你是幸福的了,我没办法接受你爱上别人,我也没办法让你在那样困倦的四方阁院里遗忘我。
我真的很强吗?那为什么你会变成鬼。还是因为我的强,只是流淌于表面的倔强,没能用舌头舔舐你的手指,也没能活到那个清晨,在父亲来临之前躲起来,活下去。也许你就不会挨打。
只要等我找到那只鬼王,我也吃了他的血,我是不是就能知道你真心所想?
当我找到他,那个无惨,他正被重重帷幕围着,面前有一碗血。我看不清他的人,当然他也不通透。让我恶心,让我生气,让我愤怒,难道你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里吗?兄长。我回头看向你的位置,我根本看不见你望向我。
不要再沉默了。
我端起那碗血,一饮而尽。
我其实没有那么正义,总有鬼杀队的人和我说,你一定是为了拯救大家才来杀鬼的吧。我总是不回答,我确实没有必要回答,我杀了鬼,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并非解脱,如若那天晚上鬼把你吃了,那我的的确确会恨死所有鬼,因为他们吃掉了证明我人生最重要的人,一起把我的童年,我的意义都吃掉了,那我有着不得不拔刀的理由,如若你没有任何变化,我也只会留在你身边替你周全,兄长,但是你答应了。怪我自己无能。
胃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我只能半跪在地上,看着无惨的影子。现在呢?
我很想很大声地问你一些问题。有关那只猫,有关我,你真的记不得了吗?
你的屋子突然转到我身后,我的嘴角一直被尖牙磨得很痛,你变鬼的时候我在旁边吗。这么疼,一个人怎么忍受着,我不敢想。
“兄长……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猫……”
你冲过来,看我的身体,看见我的的确确将那一碗血都喝下来后,脸上炸出一片青筋。
“够了别说了。”
你就这样抱住我,把我的头往你的身体里面靠,真温暖啊,兄长。
“现在是我最脆弱的时候,兄长。”
我拿起自己的刀,往自己脖颈处一搁,希望兄长可以东西做出决断。
你做得到,你当然做得到,你最恨的人就是我了,时间岁月那么漫长,就算我死了,你也恨我死了。我真的那么坏,惹得你不幸福,惹得你处处隐藏处处追赶。
身体的巨变让我呕吐,我吐了你一身的血,把血腥的手抚在你脸上,让你鬼化的面孔那么难看。你也没有躲开,只是看着我,静静说着:“我讨厌你。”
你讨厌我的话就杀了我。
我对你说。
但是你没有动手,你把头放在我额头前,让我看见我自己的老态,啊,原来这样丑,我老去的样子,你还没有笑出来。看起来是个不太美好的月夜,血月之夜多死亡多生杀,看来我是死在你刀下了。
我抓着你的手,让你快快把我杀了,这样我才能放下一切。
然而我只能看见年迈的我冲过来,拿着刀,对着你的脖颈砍下一刀。如果你是人,这时候我就是杀兄的坏子,但是你是鬼,这把刀并未彻底把你的头砍下来,而我已经拿着刀在那一侧死了。老死的。
我肺里充满了血,笑一下都会吐出来血沫,但是我还是坚持着笑了一下,把血喷得半张脸都是那样。
“你恨我,恨我为什么没杀了你……”
我说。
你点点头,眼睛慢慢地变回一双,但是上弦的字迹还在那里面印刻。摘不下吗?不是,是你不肯摘。
“那你希望我成为鬼吗,兄长。”
我又问你,你却没话说,只是静默地看着无惨。无惨和你有话说吧,他也许会说,这只是梦,你也没必要那么较真,真的我已经死了,你没必要困住。
但是。
我慢慢从你怀里站起来,手里拿着刀,一下竖着劈过去,把你所在的那一块地板切开。
“兄长,你一直想彻彻底底地战胜我,对吧。那你等着吧,无论是人还是鬼,我都始终并不会赢过你的。”
一刀火红的火焰彻底劈开我面前的帘子,劈开的肉块四分五裂,有那么一两块还落在了你的怀里,希望得到你的照拂。你就那样抱着鬼的残骸,坐在我的背后。
“我吃过人了,缘一。”
我不听。
一刀就刺过去。
“你还能变回人,你……”
刀划开那块肉,四周所有的肉体都发出了嚎叫,简直凄厉,我捂住一只耳朵,不想听,只想得到你的答案。
“为什么,你会变成鬼。”
“因为我想要超过你,缘一,你天生的天赋我死了都想要,你懂吗?”
你的嘴就在我面前开合,我肚子里的血又在抽搐。好想吐出来。
“然而你一切都不在乎……”
“我在乎!”
你一掌就扇过来,把我的脑子肚子全都震得震颤起来,一口黑血就这样吐出来了。我看见你黄色的眼睛,像那只豹子。尽管那只豹子很饥饿,最后还是没有吃了我,它甚至只是舔过我的手,之后就走了。
“你得到的你从来不在乎,你得到了继承人的位置转身要走,你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还要说自己普通无能,难道我每日耳提面命地称呼你是神之子没用吗……缘一,你的那些唾手可得的荣耀,我一直都没能轻易地得到……”
你的那一掌真重,我耳鸣嗡嗡作响,只能看见你的眼睛,好像恢复了清明,流下眼泪来。我伸手想要去擦掉你眼角的泪,却做不到,离你的心太远了。
“我在乎。我希望你在我身边永远不会受伤,希望你和我站在一起我可以一直做一个普通的孩子,我在乎你,所以才说要成武士的……”
我想,我本来是想做个农民的。
你停了下来,看着我,说我一直没能懂的你。
我是不懂,我无论怎么都做不好的事有很多。
“兄长,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的心,你不是说神之子无所不能吗?那为什么,我一直是不幸的根源?”
“你……不是不幸的根源,缘一。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怪过你……你不要再说了。”
我想把你带走,但是这诡异的城市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
我难道又要走了吗?
我问你。
你沉默,继续沉默,手里一直拿着刀。
我看向自己的手指,发现鬼化已经到了一定地步,手指甲已经尖细,眼眸应该也是尖的了。
“回去之后我还是鬼吗?”
我想如果是鬼,那正好也说明我在这里做的决定,那边一样可以得到影响。我没忘如果我变成了鬼,你就会彻底破碎掉神之子的梦。你的圣子被玷污,你的期待和嫉妒也会被撕破,只要可以,我愿意让月呼在我的头颅上来上一下,不会再生,我一直捱到日出。
“缘一,我不知道。”
你终于开口了。
在无惨面前长久静默的夜里,你有想过我吗?你想过,我看见了。你想过和我从此分隔两路,从此仇敌,你也想过把我带走不必去考虑名声只考虑生存的问题,你当然也考虑过变成鬼之后第一个要吃的人就是我。
抛弃人的尊严后,你不必煎熬了,是这样吗?
你总是能看见我的脸,却忘了你自己的样子,我不想你这样了。
那我应该做什么?变成鬼陪你一生一世,还是就此相互杀戮,直到你死在春天的樱花树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错在了哪里,错在了何处,更不知道我们要前往哪里。难道要一开始回到最初,我在子宫里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然后成为死胎你才会幸福吗。
“不会。”
“真的不会。”
再次睁开眼,严胜正在自己面前,找来大夫,面目憔悴地盯着缘一看。
“我……没变成鬼吗?”
“开什么玩笑,缘一,你发了高烧,一直在吐,你杀了多少鬼,最后闹成这样。”
严胜的紫色衣袖在缘一的面前晃,身上传来与梦中相似的香气。缘一眼前看不清,也听不清楚,只能听见严胜说什么鬼之类的话,什么鬼。缘一说。
“我要杀了无惨……”
“你刚才做梦也一直这样说,难道是小孩吗,梦里还在打打杀杀。”
缘一挣扎着想要和严胜说什么话,看见周围的大夫又不说话了。严胜只能让大夫离开这里,如果还有什么情况再去找他们。站在门口的严胜递过去钱两,缘一静静看着兄长的样子,能不能让自己做个普通人呢?
“说吧,梦见什么了。”
缘一把头别回去,说兄长你听完千万别怨我。
“做梦梦到的东西我从来不信。”
“我喝了无惨的血,变成鬼了。”
严胜听完哈哈地笑起来,真是爽朗的笑,缘一听见,把眼角的泪蹭了蹭,没有去看严胜。
“然后呢?你杀了他?”
“没有,你一直护着他。”
严胜抬了抬眉毛,眼睛盯着缘一的后颈,不清楚在想什么。
最后他扶起缘一的身体,手里拿着刀给缘一切下肉干,让缘一别再想了,什么鬼不鬼的东西,梦,都是假的。
“比起他,你在我面前我更会帮着你,你相信……”
“我爱你。”
缘一说。
严胜手里的刀一抖,刀偏斜着划过自己的手指尖。
缘一见此把严胜出了血的手指塞进自己嘴巴里,一直用舌头圈走严胜的血。
而严胜就只是垂着头,没有回答缘一的话。严胜在做自己的选择,而缘一一直在等待严胜的审判,他的手指攥紧严胜的衣袖,生怕他一生气就走了。他走了,也许无惨正在上面等着他。他要投诚去做鬼,其实缘一也拦不住,缘一要去和他一起做鬼,严胜也拦不住,他们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重要,于是天平始终倾斜,得不到平衡。
严胜用舌头舔湿嘴唇,刚要开口,却被缘一打断。
“我也知道你讨厌我,严胜!兄长大人,但是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我害怕你一个人,害怕我一个人,害怕你会爱上别人而我会成为你的敌人。”
“所以?”
“就算是恨,能不能就只恨我一个人呢?”
严胜的刀被他扔在一边,从缘一嘴里拿出来的手指不在鲜血淋漓,却一直弥漫着酸胀的痛感,只要碰一下,整个手腕都会酸痛起来。
“我从来对你也不只是恨,缘一,如果是恨的话,我应该会更开心一些。”
仇恨自己的胞弟是多么可怜的事。
“那你想怎么做呢?”
严胜偏着头,半张脸落在阳光里,眼睛湿漉漉地注视着自己。
兄长,我希望我们是蓝色的。我希望领养一个孩子,一个黑发的孩子,我们看着他长大,然后变老,把我们的天赋全部忘掉。
我希望见到最真实你。
无论你看见我会呕吐还是会流眼泪,我都愿意接受。如果爱就在那一刻消散,我宁愿去做野鬼,以惩戒我的不忠。
11
【双子降生时巫女本来要去继国家传话的。
但是没等踏进家门,继国家的家主就因为巫女随意谈论双子而被赶走,打断了一条腿。她本来想告诉继国家双子的预言,因为上天有传谕。
至于她要说什么,其实是没人想听的。她就那样生活在深林里,等待继国家的悲剧。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日子活,巫女也不例外,但是总会路边看见那穿着紫色小褂的公子,在众人拥簇下买买一只风筝,巫女便不忍他坠入地狱。
那样一个孩子,做什么不好呢?偏偏一定要下地狱。
后来巫女也收留过一个和那小公子一样样貌的小孩,他没住多久就走了,巫女想收养他,怕他流落在外,那一副天人之姿,巫女也不忍心他无名终老。
她问孩子是怎么看待这个世界的。
他说世界虽然自己能把世间一切看得细致入微,但是他依旧要和其他人一样努力地活下去。
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这份特别终有一日被收走,你变成一个普通人。”
他点头说想过。
但是做不到。
他问巫女嫉妒是什么心情。
巫女说:“是我看见你时候的心情。”
虽然你还是年幼的孩子,但是你会一辈子为了未来的某个目标而活,挥刀斩下,名声大振,后辈无不敬仰,将你的名字镌刻刀锋上,祈望你的灵魂和能力再次降生,生前立功,死后还会有资格上天堂。就算没去。
“可是我不需要为什么而活,我和我在乎的人活着的时候很开心就好了。”
可是天总不会眷顾你。
天会让你知道自己的位置,会让你彻底失去一切在乎的人,这是你天赋降临后的条款。就算你在天堂从来没和天交换天赋和爱人,你也已经成为了那个被选中的,最幸运的人,最可怜的人。大概你兄长那个时候也是站在你身边看见你被选中,由于看着你的时候停留太多,被迫着和你一起降生。】
严胜静静抓着缘一的手,把另一只手的手心贴在缘一的额头上。
“还在烧……”
缘一生怕严胜觉得自己在说昏头话,他扯着严胜的手往自己脸颊贴过去,希望兄长可以多看看自己,多看看自己的眼睛,就能看见自己的真情。
他的真情大概在天上时就已经可以想见。
“你知道吗,我最真实的样子,是希望你把我当做一个不如你的人。”
严胜说,他把手从缘一的脸颊上抽走,恭敬地跪在缘一面前。
“因为你从小离开家……我知道你不懂这些也不喜欢这些,但是这就是我所想的。”
缘一看见兄长对自己保持距离,毕恭毕敬,一下就攥紧了手,脸颊冷冷的,刚才严胜的手就是这样冷。
“兄长……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呢。”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严胜抬头,略带愠色,在看向缘一无助的眼睛是,他又急切地低下头,不再去看缘一的脸。
“我语气太重了……抱歉。”
缘一彻底钉在原地。
“无论是人的主公,还是鬼的首领,我都并不觉得会成为我真正选择的主人。”
严胜皱着眉毛,他看着自己反复攥紧过刀柄的手,手背上的青筋混杂汗水,阳光照射不到手骨的阴影里,严胜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这是缘一要求他完完全全做自己,他必须这样说。
“我会一直跟随你……直到有一天我打败你。跟随你是因为你比我强大,想要打败你是因为我作为兄长,不能输给弟弟。”
“兄长……”
“至于私情……”
缘一抬头去,像一个信徒一样望着严胜。
他想无论兄长如何说,他都会接受。他可以接受兄长不爱他,和他在一起做爱就只是引诱他变成受人唾弃的人。
“我有。”
严胜咬着牙说。
缘一的眼睛垂下去,像是要哭了一样,但是他又没有真的哭出来。沉冤昭雪,大仇得报或者真相大白的人多数都是这样的脸。缘一的头那么低,他设想了一万种严胜拒绝自己的理由,斥责他肮脏的心,问他为什么想和兄长相奸,结果却那么温和地落在自己身上,像一万年前火山爆发时落下的灰轻飘飘地落在自己的肩头。对兄长的心,如同蝉翼被火烧得精光。
说出私情的时候,严胜很想破门而去,他感到自己的心被竖着切开,如卷轴一样在缘一面前摊开。在这个事事通透的孩子面前,严胜用尽力气裹着自己,希望自己可以躲过缘一的眼睛。但是他做不到了。
就算他没有女性的器官,总有一天他也依旧会和缘一在一起,依旧会选择让两个人在夜里偷偷亲吻,做爱,引诱他,牵扯他,以表达对血液最强烈地抵抗。他是从血液里带出来的对缘一的爱,以为天不靠谱,出生时带来的情也是最不牢靠的,母亲早死之后,他就很难去相信自己有那么爱缘一,他强迫自己认清看见缘一时会心肝具颤,他一开始以为是对缘一的恐惧,后来才意识到,也许是爱,这种强烈到他我不分的血,让严胜浑身颤抖,最后以至于要吐出来。
严胜真庆幸自己不是女人。如果是,那他不久会生下一个不辨父母不知父叔的可怜孩子,也许还会痴傻到不认得任何人。但是他是真心的有爱,真心的有恨。
朱乃,也就是母亲,对自己很好,但是也就只限于她的思念而已。他的衣服,吃食,没有一样是继国家的仆人想不到的,他夜间睡不着还会有乐师为自己弹琴,唱一些长长短短的调子。母亲只能做到注视,注视自己的身影,然后在父亲微怒之前把缘一带走。
究竟为什么会有爱。
母亲的那一双手护住缘一的时候,严胜也是这样想要对缘一的,就算是缘一是天才,他也没有一刻遗忘过那时候想要为他做一切的心情,那根笛子削得他手指扎了几根木刺,那些风筝是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买的,当然放飞的时候他也胆战心惊,但是交到缘一的手里,看见缘一的脸,严胜并没有那么多怨言。这样的情感有似于母亲,并非是朱乃的爱嫁接到了他的身上,而是严胜从一开始就拥有这种爱。他虽然没有对爱的感触,但是爱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扎根在他的心里。后来发现缘一是天才之后,严胜默默抹去了那些爱的痕迹,不是爱的变质,是觉得自己不该向富翁施舍冷饭。从一棵树的根开始,便是爱的土地,虽然中间有一道雷将树从中间劈开,日后风吹雨打都没再相互依靠,但是爱的本质深深嵌刻在树干中,究竟要怎么劈开它,它才会彻底忘记出生的土地?就算有一天树要死去,难道不是死在了它出生前的那片土地上吗?难道不是死在了爱的怀抱里?
“但是你需要吗?或者说……我们需要吗?”
“你不需要怜悯,不需要保护,没有伤春悲秋,也没有执念。那你为什么会需要我的爱?我又那么需要你的爱……”
严胜盯着缘一看,他知道缘一根本不会懂,缘一渴望的幸福,自由,都是最具有条件也对自己最没有诱惑力的。拥有通透世界就可以放下执念吗?
缘一低垂着头,他火红的长发盖住自己全部的后背,整个身体都在黑暗里,看不清手指是否动了,眼睛是否眨了,嘴巴是否长了在说什么话。
“你睡下吧,缘一。”
严胜抚摸他的头,让他不用再提这件事了。
“我知道你只是想做我的弟弟,但是做继国缘一的兄长远比做其他人的兄长更难。也是兄长不好。”
严胜的手指已经不再流血了,他的手好冷。缘一想到他喝下的,来自于无惨的那碗血,他突然忍不住浑身剧痛,浑身激烈地抽搐起来。
“有那么重要吗?”缘一强忍着浑身的痛苦,看着严胜离开的背影,黑色的血从缘一的嘴角滑落。粘稠至此,缘一觉得是自己内脏的血反了上来。他蹭了一下嘴角的血,希望自己不必太狼狈。看着严胜的背影那么消瘦,缘一想问最近几日他有好好休息吗?
“……我是你弟弟,但是我不是真的比你小好几岁,我们同时出生,同时长大,你究竟为什么……总是把自己放在那样一个位置……严胜……”
终于敢直呼大名地将这样一段话,简直是毫无尊卑,缘一想。他不认同严胜的观念,但是能听见严胜这样着说自己的心,真是幸福,如果做鬼能做到让他开解……
那样一个注定拥有责任负担的位置,那样一个被要求着强大和关照别人的位置。就只是因为先出生的那几个时辰,严胜就被注定了人生吗?
缘一终于撑不住痛苦,轰然一声砸在地上,把严胜吓得浑身冰冷。看见缘一嘴角的血止不住地往外吐,严胜直接冲出去找了大夫,缘一却拦着他不让他去。
“我快变成鬼了,不要叫人。”
好沙哑的声音,缘一应该拥有更明亮的声音才对。
“你……什么时候……”
明明弟弟一直在自己眼前,又怎么会变成鬼,缘一一定是在骗自己。
“我没有在骗你,兄长,你看。”
缘一撑着身体,伸出手指让严胜看,尖细的指甲那么快地长了出来,轻易就能划破严胜的手。好像邀功的小孩,捡起了飘落在远处的风筝,一个劲地朝自己招手,希望得到兄长的赞赏。
严胜转过身去把门关住,把缘一移到找不到阳光的地方。
“什么时候喝的?可以变回来吗?要我怎么做,缘一,你想死掉吗?还是活下去。”
严胜问了一堆,缘一无从答复,他只是看着严胜的脸色,他也想问严胜一个问题。
“我变成了鬼,你最无法打败的弟弟变成了最坏的鬼,你会开心一点吗?”
严胜从不想去承认他有呆傻如此的弟弟,他看着缘一的脸,还有那双慢慢变细的红眸,严胜很想哭。
不是的,他不是想要这个结局。
他想要的选择从来不是这样,他可以忍受自己变成众人唾弃的鬼,也不想自己影响着缘一变鬼,他想要的力量,地位,从来不是用缘一的生命换来的。这不是严胜的选择,但是严胜却要一直在里面漂浮受难,如果是严胜的决定他绝对不说后悔,但是这是缘一做的,他便在这里后悔万分。
严胜擅长为自己创造一条更有价值的道路,他总会在一天里发现生命里有无数价值高于生命并且去追寻。严胜会说的生死度外,恰恰是缘一无法理解的。
缘一做不到。他闭上眼睛就会回忆起人从生到死的过程,看见兄长身体里的血管神经,他总是会想这些精密的脉络会有衰老枯竭的一天,只要那一天还在,生死就没有办法被排除。
儿时去过一家巫女的家里帮忙砍柴,缘一被问到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如何看待世界的观点现在看来并不重要,缘一更想知道的是他和兄长即将在哪里度过他们的一生,并未死去。
缘一擅长回归生命,简言之,他一直没有收到任何管束,在缘一的认知里,虽然世界美好而暗发溃烂的气味,但是这都不是继国缘一生命里最重要的。他最重要的除了生,除了死,便是陪伴他从生到死的那个人,那个兄长。他把死的权利交给严胜,无异于把心脏的最后一根血管交给严胜,只要严胜能做出决断,他做什么都不二言。
他抱着缘一,由着缘一的血沾在身上脸上,两条腿已经再没有力气支撑着他前进了,他们在鬼杀队里,一旦缘一变成了鬼,缘一虽然能活,但是这群人一定会无限诋毁着缘一。不能这样,绝对不能这样。缘一他……
严胜掀开自己的衣领,秀丽的脖颈漏在缘一的面前。
“需要这个吗?吃了这个会有力气吗?”
严胜问。
缘一看着兄长的脖子,那块锁骨,动脉,全都生动地在自己面前跳跃。缘一没有任何忍耐,径直咬了上去。一块皮肉直接从自己的脖颈下被刺穿,血液顺着那块肉滑进缘一的嘴里,缘一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吃吧……吃吧……缘一。”
缘一的头发那么长,用着刀的时候那么漂亮,斩杀鬼的时候让所有人战栗,就是这样一个战无不胜的人,居然成为了鬼,只是为了自己。
“吃饱了,我带你走。离开这里。”
严胜其实还有话没有说完,他希望缘一可以对自己凶狠一点,不要再那么温柔地看着自己了,他感受着缘一的利齿,心里居然升起一阵柔和的心情,淡淡的涟漪卷动他的内心,这是他想要达到的吗?看着缘一把自己当作赖以生存的人,再强大的缘一,终于有不得不伤害自己的理由,也有不得不接受自己平庸的理由。
缘一选的错了还是对了,严胜完全没有答案,他从来只为自己担保,面对一项选择究竟能否带来彻底成功的结局,不但要看选择的人,还要看时机,天意,只是自己选择的路,自己绝对不要后悔。
此刻阳光终于斜到不会射进屋子里,缘一的眼睛尽力扩大,在骤然变冷的屋子里,他紧紧抱着严胜的身体,怕就此失去了生命。
一起下地狱吧。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
12
“你可以吃。”
严胜掀开自己衣服,露出还没长好的皮肉,看着逐渐失去控制的缘一这样说。话是这样说,严胜露出的皮肉那么细腻新鲜,缘一始终没有往前,先要维持坐在严胜的面前尽力保持恭敬和顺从的姿态,只不过严胜已经毫无耐心了。
“为什么?”
严胜用手掐住缘一的下颌,他无比期待着什么发生一样,看着缘一的尖牙。
“你应该很饿!你也应该很疲惫!你看看我,缘一,你看看我……”
严胜不多说便吻上去,他柔软湿滑的舌头滑过缘一的牙齿,腰部塌了塌,让缘一可以顺着自己的后背摸到腰部,缘一确实也这样子做了。他和无惨血液的互斥出奇强烈,手指抖得不行,落在严胜的腰上也是一直在抖,让严胜半侧身体都由着他在抖。
缘一不会接吻,或者说他现在没有接吻的概念了,他觉得送到嘴里的东西是不能吃的肉而不是兄长的爱。为此缘一一直紧紧闭着牙关,却完全抵挡不住严胜的攻击,严胜的眼睛那样深,缘一稍稍一抬眼就会陷进去,看严胜会暂缓他变鬼的速度。因为他对严胜依旧有着无限的愧疚。无限的。
严胜因为他做鬼这件事不是十足十的开心,但是依旧愿意献祭个人骨肉。
严胜的嘴角都被咬烂了,血液顺着嘴角流到缘一的脸上。两人的下半张脸都因为过分贴合而变得血液四漫,像两只偷吃内脏的羊。
严胜用手把缘一的刘海别到耳后,继续亲吻他。亲吻缘一是会上瘾的,严胜想,他搂着缘一的身体,让缘一尽情在自己薄薄的皮肤上啃食,口水和血液全都混杂在一起,丝毫不坚持自己的清澈,只顾着亲吻,缘一的手也没那么抖了,他一手托着严胜的腰,又把他往自己身前搂去。是为了多吃一点还是为了多亲他一些,严胜两样选择都赞同。
面对缘一这样施暴似的接吻,严胜反而很受用。他喜欢这样,居然是从心底里这样觉得的。他从来也不敢承认流血流泪会给他带来快感,他只敢说自己的梦想是要成为武士。坐在家主那张影子重重的帷幕之后,严胜的表情便没有人能懂,他喜欢有人可以欺压他,直到有一次他攒够了力量彻底反击,这让他身心都无比舒爽。
而现在缘一误打误撞,正好就是这样。
严胜的私心不是被语言掀开的,是被他弟弟的吻咬开的。
严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他热泪盈眶地抱着缘一,希望缘一可以继续吃掉他。
“吃吧……吃吧……”
严胜拍着缘一的肩,鼓励他继续对自己撕咬啃食,只要他在缘一吃他的时候装作死人,他就不必再去理会自己究竟有没有赢过缘一的事实了,他不需要了,他不需要在缘一做鬼的时候讨论自己是否还有赢过弟弟的机会。
“做了鬼……你我兄弟……就可以从此不再说是兄弟。”
严胜很开心地抱着缘一,像幼年时期的母亲哄着自己,朱乃自己的手里无法抱住两个孩子,于是家仆做了个很宽大的摇车,可以把严胜和缘一放在里面,朱乃的手就放在孩子们的额头上,唱着歌,摇摇晃晃的孩子们看着天花板,用短小脆弱的手相互勾着小指,眼睛相互对望,直到严胜有了关于母亲的意识后,严胜被彻底从母亲身边带走。缘一则享有最后和母亲待在一起的权利。
母亲,我如今不是男人,弟弟如今不算人类,你有没有在怀我们两个的时候在神面前许愿我们身体健康,继而把我们的心灵抛弃了,但是我时常想起来那个时候勾连着弟弟小指的夜晚,很温暖,很自由,和缘一追逐的温暖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是心甘情愿的,彻底没有其他贪念的,想要和缘一在一起。
在通天的塔楼里,血月上浮,严胜咬开自己手指的血液,在缘一的嘴唇上抹去。
“真像她……你比我像她是因为在她身边多呆了几年吗?”
严胜说。
缘一摇头,他用舌头舔走严胜的血,小心翼翼地抱住严胜,眼睛垂着,一直没有敢看严胜的脸。
“你没犯错,真的,你看着我。”
严胜把缘一的身体摆正,他郑重其事,三指朝天,和缘一发誓。
缘一变成鬼之后更漂亮了一点。严胜想,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拥有男性的反应,此刻腿间湿得不行,反复蹭着自己的腿也毫无成效。他只能把手伸进自己腿间,摸到冰冷湿滑的两瓣肉的时候,严胜心里的羞耻荡然无存,他知道缘一在看着他,以何种心情何种想法他全都不想管了,他知道缘一此刻被刚才的血激怒了,正和自己的脑子做反抗,而他现在这样无意义挑逗他的神经,逼着他吃肉一样。逼着羊羔吃肉。
严胜很想笑,但是他只能弯起他的嘴角,两眼眯着,慢慢看向缘一的眼睛。细长的眼瞳里面居然把自己这样男女不分的混淫肉体装了下去。
“可以。缘一,我和你发誓,你做什么都可以。”
缘一的脑子正在慢慢变向鬼的思维,严胜皱着眉毛,他静静地等待缘一的动作。缘一会做什么,一口咬下动脉,一下扯断脖颈,还是……
缘一直接掀开了严胜的下摆,将严胜扑倒在地,那两头红发还没等彻底融合,缘一就疯了一样舔上严胜那口女人的穴。严胜登即把头往后仰过去。这样的动作……太超过了,严胜的眼角马上变红,面对胞弟这样的服侍下,严胜想要把两条腿阂起来,却不想缘一的动作那么粗犷,一口死死含住那块外溢的肉,特意收了牙,只用自己的唇含住。不知道是怎么想到这样的动作,也许那天晚上严胜长出这东西时缘一就想绝对不能让严胜的这里出血。
“你……没把这里当食物?”
严胜抓着缘一的头发,微微酥涨的感觉把他拖上前所未有的地步,缘一的喉咙滚动起来,一直把兄长的淫水往下咽去,还顺手捏了捏严胜的囊袋。
“缘一……不要……这个已经是废物了……”
严胜很抵触提到这个。他的男性性器像是死了一样,烂掉的果实还没有从树上剥落但是已经失去了所有果实的味道,严胜对它就是这个心情,他也生出过要不要一刀砍下,彻底变成女人也行,但是他没动手。尽管从心底产生了厌恶之心,但是严胜的心里上有无限恋旧的念头。对于抛弃继国家,抛弃男人身,抛弃一切可以成为严胜的路,不只是肉,严胜对很多东西都存在恋旧情绪,衣服,刀,还有一些玩物,严胜都用了很大力气和勇气才能抛弃。
他不说,但是缘一身上恰有体现。
就比如,那根笛子。拿什么代替严胜都好,就包括他自己也是可以当作怀念兄长的人,但是缘一始终保存着严胜的东西,笛子只是他用来拿出来的一样例子,而这样的例子对缘一来说不胜枚举。严胜年幼的时候,房间里进来过一只青黑色的猫,猫很乖,只是瘦得可怜,趴在自己腿上甚至不暖和。严胜每天都把它藏在隔间里,给它搭建温暖的床,用竹子编制的小球也留在那里,希望它能长久地待在自己身边,让他不那么孤独。这只猫最后还是死了。死了之后,严胜没有哭,就算被父亲打了,严胜还是没有哭,缘一问他猫是什么颜色,严胜说自己忘了,完全记不住。实则那颗竹子的球,他也从来没丢,那颗球上明显还有那小猫的毛发,他怎么能忘了呢。他的弟弟,和自己的脸庞一模一样,他怎么能忘了呢?严胜嘴上说他忘了,实则他记得比缘一还要清。
可惜吗?他比缘一的记性更好,但是比不过缘一,心中有情但是一定要装做自己毫不在意的心思,记得那么深,是否指甲都陷进了石缝之中也克制自己不要去抚摸猫的尸体和缘一的脸?
缘一的手法很好,把那一块精巧肉揉搓得发热发红,严胜的脊骨都暖了起来,这时候嘴角的痛也终于慢慢漫上来,严胜只能抿起嘴巴,死死看着弟弟的头。看着他在自己的两腿间是如何把舌头伸进去,感受他用舌面剐蹭那肉花,把它吃得汁水横流,还在缘一温热的嘴里胀大了好几倍。
可以成为严胜并不值得骄傲,吗?
严胜突然这样想问自己。但是浑身何处绵绵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下去。他的手肘一直撑着地面,以免两人摔倒。腿根很敏感,缘一的头发扫过来都会让他的逼肉有隐隐的快感,更何况他现在正一只手抓在那上面,简直是要把自己当作吃逼肉的支架。
“缘一……够了……真的够了……”
严胜这样说着,用小腿去蹭缘一的腰,希望他赶紧做完这些,就算自己没到高潮也可以,这样的动作他接受不来也不想接受了。
但是哪有用小腿拒绝人的?
缘一仿佛收了极大鼓舞一样,更加卖力地舔着严胜的肉。
严胜央求着缘一不要再这样了,他的阴蒂好痛。兄长的哭腔终于让缘一抬起头来。因为吃得太卖力,严胜看见他半张脸沾了淫水和血水,简直难看得不行,再加上表情的主人那么呆傻地看着自己。严胜不禁嗔怪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缘一的身体慢慢爬过腿间,像只灵活的豹子逐渐爬到和严胜面部齐平的地方。垂下来的头发彻底把严胜围住,严胜微微抬头,用湿汗浸了一些的鼻尖去蹭缘一的鼻尖。真是辛苦,头发都汗涔涔地往后落下去,漏出严胜漂亮的额骨,如同坠水之人被打捞起来一样。
缘一一瞬间地恍惚,他曾经见过有女人跳河,因为被丈夫抛弃,觉得人生再无意义,于是在初冬的夜里跳河死掉了。捞上来的时候就是这样,鬓发全部往后翻去,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还有无法彻底闭上的一双眼。他路过,听见那女人也许年纪不大,也没有生育过,但是就这样死了。缘一起先不懂为什么男人一不爱她,她就要寻死觅活,现在看见严胜的样子,他想如果严胜不爱他,而他又变成了鬼,他也会去晒晒太阳。
他希望的一切动机都是石头,可以落进河水里,发出惊人的一响。
他重重地吻了下去,希望严胜不要变成那个女人,他也不变成那样的人。不被爱原来痛苦至此吗?痛苦到就算被淹死冻死也再所不惜,人生中有那么一刻被爱就足够了吗?就是今年樱花开得够胜,就不可避免地想到花谢花飞,真的是悲切的人们,可怜的人们,等待花开直到永恒的人们。
严胜当然也愿意被缘一这样吃下,他的双手揽住缘一的脖颈,让自己的身体稍微扭动一点,他怕自己的腰就这样会被缘一撞断。
“缘一,我们之后要去哪里……”
严胜感受着缘一的手在自己穴里搅动,刚才的酸胀感又弥漫上自己的脊椎,浪涛一样的喘息来自于缘一,他没得到缘一的答案,自己的腰却先扭动了起来,在缘一的手下,他变成一条被钓上岸的活死鱼。扭动求活,姿态丑陋,完全是为了欲望才做这些事情的人。缘一疑似爱上了接吻这项事宜,就算整张脸都湿漉漉的还是要继续亲吻严胜,不管严胜的呜咽声音如何美丽他都没再理会,只是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了严胜所有的喊叫声。严胜的脑子里想起来花街里可不是这样,那些女人的喊叫声是最高亢的,他路过的时候会耳红面赤地逃走,这样的喊叫声几乎是一种象征,对于男人的能力,宠爱的证明。缘一不需要这些东西。
真纯粹。严胜被亲得舌头不分舌头,牙齿不分牙齿的,想着缘一,他悄悄睁开眼睛,看见缘一吻得那样深,两只眼睛闭起来,如不再有任何烦恼一样的稚子一般。严胜的手指狠狠抓了一下缘一的后背,当他睁开眼睛,看见严胜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就是这样,兄长一直都应该是这样才对,比自己聪明,对自己那么好,就算自己有了通透,却依旧不懂人的那些复杂情感,他只是怕严胜一直讨厌自己,而他又那么爱着严胜。
爱的程度有必要说吗?
缘一的牙齿终于划伤了自己的舌头,他那张被各种液体弥漫的的半张脸终于有了更加浓稠的血液加进来。缘一结束这个吻的时候,他长久地看着严胜。
“我是不是不能再作为普通人活下去了?”
他呆呆地问兄长。
“是了,你不能。你和兄弟相奸,变成厉鬼,浑身天赋,你再也不能变成普通人了,缘一。”
缘一的嘴巴抽动起来,嘴里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严胜却那么放松,那么欣喜,他从没这样想过,他似乎是为自己解开了一个环,开解了巨大的错误。
“那么……你还爱我吗?”
严胜突然问。他鼓起了人生中最大的努力问。他不问爱的来源,只问爱存在的时间。如果缘一从此做鬼而不再爱他,那他可以转身即走。他不会再困于神之子的名声里,却可以一直做神之子最接近的那个人,直到自己彻底强大起来。
“我爱您……我真的爱您……不要……你不能不要缘一。”
严胜是这样想的。
做了鬼的缘一的价值也许就是爱自己,但是严胜的心没有那么坚硬。
鬼缘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自己,而他作为人没有任何必要和缘一再比较下去。
他可以成为缘一在人间的最后的样子。
缘一,你付出得太多。
严胜舍不得走,他就是这样,他会坐在高高的围墙上,冒着摔死或者被打的风险,每日眺望缘一的身影。他拒绝所有人去寻找缘一,自己却是日夜被缘一梦魇的人。他不再谈论那只猫,而那只猫的毛却一直困在那只小球里出不来。他会在心里想缘一是罪恶的,他让自己不好过,看见缘一会微微反胃,但是提到他的弟弟的时候,严胜从来没有放弃展现他骄傲的表情。
他骄傲的人,厌恨的人,挚爱的人,最想说却最没资格说的人,也就只有缘一了。
如若缘一此时此刻死在这里,如若缘一此时此刻说他不爱自己。
13
自愿奉上胸乳、潮湿的盆地、无法长久的生寿,祈求换来神子的威压,从下往上仰望着神子的眼睛,就无比想要他的刀刃划开自己的胸膛。烈日骄阳。
捧起自己的身体时,双颊因为羞耻而绯红两片,和胞弟那时候捧起自己制作的笛子一般。
这样的屋子里,两把刀立在一侧,空气全然是两人的肉体的气息,严胜已经筋疲力竭,瘫倒在地,缘一则靠在兄长旁边,由兄长把头压在自己的大腿上。严胜看向缘一的时候竭力往上瞥的那双眼实在是痛,瞠目欲裂。
缘一自己没有在乎脸上身上的那些血,严胜的血已经足够他度过最后难捱的阶段。
严胜干涩的眼睛慢慢溢出眼泪,嘴角疼痛的伤口也被泪水淹没,沙沙的疼痛袭来,缘一的眼神下移,尖细的手指蹭去严胜嘴角最后一点血,缘一,缘一他,真的变成鬼了。
那样漂亮的眼睛,指甲,简直像猫一样。
严胜把两条腿并拢起来,看向缘一,仔细观察他的变化,浑身光裸的缘一已经剥离了武士或者人的形象,卷曲浓密的头发覆盖在缘一满身,再也不似以前那样高高束起,严胜撑起身体,手压在缘一的腿上,双腿跪在缘一的腿侧,再用手支开他鲜红的嘴唇,查看他的尖牙。嘴唇上的血半干,扯开还会有黏腻红色的丝线拉扯皮肉,明明紧闭着嘴巴的缘一此刻也如能张开血盆大口的蛇类。
“这就是用来吃人肉的东西……”
缘一点点头。
“可以磨掉吗?”
严胜突然发问。缘一只能摇头,他不清楚磨掉了这尖细的牙齿会怎么样,而在严胜的眼里这是缘一的拒绝。
“你亲得我很痛。”严胜这样说,他露出自己的脖颈胸乳,向缘一展示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因为咬得不是很深,所有有流血迹象的伤口全都接了一层朱红色的痂,青蓝色的月光下,缘一还以为严胜要随月光而去。他很抱歉,并非有那么痛苦,情爱之后的痕迹让缘一和兄长心肺相连。
“可是磨不掉。”
缘一的手指停在严胜的胸前,最后也没有用手指抚摸上那身躯。他抱着严胜的腰,用脸颊去蹭那些伤口,转过头来再细细地用嘴唇亲吻,不再露出一点牙齿。严胜的手落在缘一的肩头,没有用任何力气,这样看来,他很受用。亲吻不会给伤痕带来任何好处,不会加速疗愈,尤其是鬼造成的伤口。
“这口牙如果磨掉了还会长出来。”
真是美妙的一句话。严胜淡淡地眯起眼睛,这样想着。缘一的发尾落在地上,他总是看成一片燃烧着的火焰,他自己的头发倒是直一些,无法做这种火焰的拟态。他总以为可以磨掉的牙结果还会长出来,以为自己逃离了什么双生子的诅咒最后还会陷进去,那口尖牙岂非不是他和缘一的宿命,简直尖得他心口流血不止啊。
出生时父亲所言的那句兄弟相残,现在岂非没有实现?他和缘一现在相互蚕食精神,血肉,未来估计会相互蚕食生命,预言果然没假。如果缘一生下来便和自己放在一起生活,或许他们也不会迎来这样的答案。
“那就把牙留下来吧,不磨掉了……缘一,我们在这里呆不下去了,要走了。”
严胜说着看向外面,月亮中天,时间最好。只不过再回头看着缘一,意识到缘一他始终都在逃亡中。缘一是无意识逃亡的一只飞鸟,总是飞来飞去,始终找不到一棵遇见风也不会停下来的树。
“又要带你离开家了……对不起。”
严胜垂着眉,面对这样人生中最符合自己心意的变幻,他的心情并非全然满足。他知道自己已经没必要再因为缘一的强大或者是自己的无能而痛苦了,但是他将视线依旧久久地覆盖在缘一的身上。
当太阳下坠后,月亮必须驮着它一步一步爬到山上。
即使面貌相似,命运紧紧绑定,他依旧无法清楚缘一做得是不是正确的。他只为自己活的日子实在有太多了,细细地斟酌起来缘一的人生,他做了很多选择,选择的中心更加偏向于严胜而非他自己。而严胜并没有彻底懂得缘一,或者说自己更加偏向选择那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答案,而不是那个可以让自己和弟弟都一起幸福的答案。如果想要同时幸福,那要牺牲掉很多个人的好处。这都是以前的严胜不肯选的。
“你觉得我自私吗?缘一……”
是缘一的无私衬得他自私了,还是缘一的自私就在此处?
严胜绕到缘一的背后,为缘一梳理头发,他抓着缘一的发丝,感觉像握着一匹野马的鬃毛。他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为缘一作出一样的选择来。当是还清他的。他能还清自己多少执念都尚且不止,现在还要还清缘一的,严胜脖颈上的枷锁几乎就是如同这无法握紧的长发,一圈一圈地绕在自己的脖颈。
“兄长并不自私……虽然不懂兄长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兄长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为缘一好。”
严胜的手没有停,他一直在听缘一的话,他是在为缘一好吗?为自己的执念偿清的同时他捎带上了缘一,这样也可以叫为他好吗?严胜没有否认他,他学习家族里家眷的样子为缘一梳理长发,整理他的耳饰,再用先前为缘一降温的毛巾擦去缘一脸上的血污。
“缘一才是更自私的那个。因为我想要兄长一直喜爱自己,就算是抛弃了人的身份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作为人,作为弟弟,兄长无法喜爱我。”
严胜手里的梳子骤然断了,卡在缘一的头发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柄被严胜握在手里。缘一回头问严胜有没有受伤,严胜只是咋了一下舌,说没有,但是头发是不能再梳了,那一块缠绕起来了,太难处理的东西现在不适合再聊。
为了兄长的喜爱而作出抛弃人类的举动被缘一归结为自私,在严胜眼里,却是最无私的东西。严胜很想问他值不值得,但是梳子一断,一切思绪也就断了。值不值得的话可以以后再说。
严胜拉起缘一的手,思考片刻,问了他临行前最后一个问题。
“你会觉得刀法无法传承,不可惜吗?”
毕竟这种斩杀鬼的刀法已经为一只鬼的使用。
“兄长的月呼那么复杂,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严胜愣了一下,他说再难的刀法也只是在步骤上困难,和天赋相比,不能一起谈论。因为只要天赋足够,复杂的东西就会被削减,这就是通透世界的优点,再复杂多变,只要可以直击要害,就没有任何苦难可以去诉说。他拉着缘一的手有些松,严胜深刻反省月之呼吸这样美丽的名字大概会侵蚀人心。他死了,日后会有更多天赋足够的孩子学得懂,他不会怕这些。
“但是我学不会,严胜。”
“就算拥有通透,也有我学不会的刀法。”
缘一这样说。严胜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看他,他知道缘一在看自己,他听见了耳环叮当作响的声音,他也用余光看见了缘一的脸,但是他就是不愿意去看。余光中的缘一太像自己了,太像那个他一直可以拥有但是一直没有去面对的自己。他的骄傲也都只在这一柄刀里,他的骨头他的血,一切值得诉说不遑多让的傲气都在这样的刀法里。一旦缘一说出刀法不值得传承的话,严胜便会断在这把刀里,再起不能。
严胜何尝不知道成为严胜这一项事宜的珍重,但是他从来都只是困在一种太阳的阴影中迟迟不肯露面。严胜是缘一天赋下唯一的活鬼,随着太阳东升西落的阴影东奔西藏。
“兄长有很多东西是缘一学不来的……缘一其实是很愚钝的弟弟。”
“别这样说……”严胜出口制止,他不想听缘一说自己一点不好。
缘一是真心在说这句话的吗?严胜已经分不清了。他拉着缘一偷偷翻过围墙,跳起来的风那么冷,严胜不由得眯起眼睛。缘一离开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跑走的,他那个时候还那样小,声音又那么大,根本不知道他是哪里鼓起的勇气说的话。
严胜终于做到儿时做不到的样子,他的本能告诉他缘一在外面要过苦日子,他必须保护缘一,但是他又做不到迈开任何一步往前走。他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就像是整个院落里只有他和缘一,继而缘一飞也似地消失,这间院子只剩下他了。他可以在日间做那个保护缘一的兄长,也可以拥有缘一所不能拥有的月呼。只是在这朗月里,严胜几乎是得到了这辈子都一直在祈求的东西一样。
他心想做梦,通常也就只能梦到这里。再深一点,梦大概就要醒了。
缘一看着遥远的远处,体内血液如同更换一遍,贪婪地叫嚣着。他想做了鬼不会做梦,大概也无法再次见到变成鬼的严胜,但是那碗血毕竟是真的流到了自己肚子里。无惨需要自己,缘一想,但是他并不愿意为无惨做任何事。
杀死恶鬼,这种意义或者是使命,究竟可以沦落到一个心甘情愿变成鬼的鬼身上吗?他拉着严胜的手在稻田的梗上跑过,听见严胜和自己的喘息声,他问严胜我们要跑到哪里去。
“跑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这家人是很诡异,太阳斜斜地照在地面上,禾稻已经种下去了,农妇对自己的丈夫说。
她怀胎十月快要生产,感知能力灵敏得像蜘蛛。虽然对面的屋子里住着一个单身男子,但是时而额头有红色的纹路,时而没有,那纹路只在夜晚出现,她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也问过那男子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他说这个胎记只有夜间显现。
一旦和他说话,这男子表现得神色极淡,但是语言表达得颇为华贵,问他是不是谁家的公子,他只说他家祖上都在将门当差,自然学会了不少贵门语气。
与其说是这家人,不如说是这个人,看着到了婚娶的年纪,样貌又那样出众,却没有任何女孩在身边。
炭吉安抚妻子,说他估计是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夜间他砍柴回来见到那个人总觉得他语气平缓,没有什么情绪似的,一直把手揣在袖子里,大概是很冷,但是靠近了又那么让人感觉暖和。总觉得是大有来头的厉害人物,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讲述他的强大。
“兄长,他们开始怀疑我们了。”
“嗯……你想换地方吗?”
缘一靠在门扉里,侧头看过去。他在屋子里等着太阳下山。
严胜正坐在炉子前烧汤饭,手里用缘一的刀挑柴火,两人对此都没有任何异议。其实严胜一开始是拒绝用缘一的日轮刀挑柴火的,说随便用什么都可以,但无论用什么都确实不如日轮刀好用。缘一说他的日轮刀可以忍受高温,严胜笑着说刀不都是那样锻造出来的,缘一只是把刀塞进严胜的手里,嘟哝着说用就好了。
他是舍不得用严胜的刀的。正因为梦中知道严胜的刀是严胜的骨头锻成的,他才不想用。自己的骨头去翻柴火,多难过。
“不太想,他们家里感觉很可怜呢……万一有鬼……”
严胜抬起头看着缘一,用手指了指缘一。缘一立刻闭起嘴来。当然,鬼就在此。严胜看着那孕妇的肚子,问缘一可以看见那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可以,那孩子还很健康,四肢健全,手指分明。”
严胜嘴里喔了一声,眼睛里很羡慕的样子。虽然没再看向夫妻俩,但是严胜的嘴巴紧紧抿着,缘一一直在看。
他和缘一是不会有后代的,他让缘一仔细看了看他肚子里器官的状况,最后缘一只是轻声说兄长真是辛苦,别的再也没说了。
那大概是不能的。那只鬼的血鬼术不会那样精细,估计也没什么时间就被赶到的缘一砍得跑了。严胜撑着下颌看向沸腾的汤锅。虽然鬼不吃东西,但是严胜还是会给缘一多留上一碗,缘一通常是会吃的。
“今天晚上还要出去?”
严胜问他,缘一点点头。缘一这样的状态已经一个月了,他说总能感觉到有谁马上要来,但是气息只是环绕在周围不肯落下来。他夜间还是要出去,如果有鬼的话一刀斩灭也算挣了清静。
“鬼王如果知道你在他掌控之外一直在斩杀鬼,那他应该是很愤怒的。”
严胜这样说。自己的刀落在身边,他把缘一的刀收回刀鞘里,朝着缘一扔过去。
“早去早回吧,我不想一直熄着灯。”
手掌接下刀鞘的声音响起来。
太阳刚刚落下,整个世界尚在蓝色之中,缘一拿着刀出了门,顺便还和炭吉攀谈了两句。严胜慢慢食用着汤,听见缘一的声音还是竖起耳朵慢慢听着。
“最近有鬼呢,请务必小心一些。”
14
缘一不在的夜晚,严胜通常不会马上睡下,虽然知道缘一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严胜坐在夜里用干净的布蹭着自己的刀,已经有月余没有用过这把刀了,他用脸颊蹭了蹭那刀身,刘海的头发被刀割断了,严胜的脸颊也有一道血痕。
不恨缘一也不恨严胜的日子里,严胜依旧无法抵抗疼痛的诱惑力。缘一回来估计又会说自己,严胜的手心有刀划开的痕迹,他是靠这道疤痕给缘一血吃的,总是咬身体会让严胜失去裸露肢体的权利,而且脖颈胸乳的肉那么细腻,落下疤痕又没有那么容易好,让缘一很心疼,也很怪自己。
严胜白天的时候给缘一买了点小玩意,风铃挂在窗口,微微一吹就是叮叮当当的声音,严胜踟蹰半天没有拿出来,觉得这样的小礼物是不是太没必要。缘一缠了严胜很久,抱着严胜的腰,把下巴放在严胜的肚子上,一直求着严胜把那小东西拿出来。
“我怕会影响休息……”
结果缘一转眼就已经挂上了。
严胜跪坐在阳光里,缘一跪在阴影里,等待日月轮换的时间里严胜会和缘一做爱。一开始不知道要怎么说,他通常先问缘一饿不饿,缘一报以何种答案他都会把手掌捂在缘一的嘴巴上,然后坐在他的腿上,让他的性器磨蹭自己的女穴。直到手掌因为失血而发抖,自己的身体逐渐热起来,嘴里一直吐着淫荡的声音,缘一才肯停下。
“累了吗?兄长。”
严胜叼起来缘一的下唇,把他的嘴巴咬的反复烂透又因为缘一的能力瞬间长好,因此严胜并没有任何喝到缘一的血的机会。
“缘一……你有血鬼术吗?”
缘一皱着眉说不清楚,他并没有使用过这样的能力,这地方不太常见人,鬼也少见,缘一拔了刀基本用不上任何鬼的能力。除了见不到阳光,缘一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同。
严胜抱着缘一的时间越来越久,有的时候一整个白天都不出门,只有晚上缘一会出门一趟当作巡逻。
严胜看着对面炭吉家的灯明明灭灭,知道炭吉家已经有一个小孩,小孩子的睡眠总是很规律,如果睡不够就不会长高。窗户上的风铃在月光里落下椭圆状的阴影,把严胜的眉眼鼻子全都圈在一起。他最近总能感觉到鬼在周围游荡,缘一也有这样的感觉,于是夜晚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往往黎明之前才会回来,而严胜一般无法熬到那个时候,在夜半时候就会睡着。
严胜强迫着自己扬了一下嘴角,平常状态下他的嘴角是垂着的,因为在家族里必须秉持一定的威严,他仔细观察过缘一的嘴角,多数是平着的,为了避免炭吉家怀疑,他也尽力把嘴角扬了扬。当然做出这样的改变后,第一天炭吉就问严胜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做不到和缘一一般无二已经无所谓了,但是一旦靠近缘一就会被细心如此的人发迹。只有天底下如缘一一样空旷的人才不会发现自己的兄长在缓慢踱步靠近自己。
究竟也不能强迫自己的弟弟一夜之间变成情圣。
严胜抬头看着屋顶,他两条细眉已经皱得夸张,最后拿起了自己的刀,打算从侧面翻身上去。
屋顶有人,或者说是鬼才对。
严胜的那把日轮刀在月光下露出紫色的光来,他本想杀了痛快就赶紧回家,直到他看见屋顶上的人之后,选择不再前进,那把刀就只是在手里,紫色的光辉越来越烈,似乎要把严胜笼罩进去。
“无惨……是你吧。”
“当然,我想你不应该把我忘了。”
“黑死牟。”
“黑死牟?”
缘一这次跑得出奇的远,他这次本来打算要彻底斩除鬼气的源头,却不想一直跑到这里来,周围阴森森的,如同硕大的茧把自己包裹起来,用了两式日之呼吸也劈不开那样厚重的环境。
“黑死牟的弟弟。”
“黑死牟?”
缘一记得这个名字,这是鬼舞辻无惨赋予兄长的另一个名号。但是兄长没有变成鬼,黑死牟的名号又是从哪里来的?谁成为了黑死牟,或者兄长已经变成了鬼吗?
周围黑漆漆的,开了通透也不能看见任何东西,有什么东西捂住了缘一的眼睛,让他不得不变成一双普通的眼睛。他用力攥紧刀柄,企图把赫刀开启,却用不出来力气,看见这里,缘一这才彻底慌乱,他总预感不详,体内的血奔流太快,斑纹之处痛得厉害,缘一意识到他就快要被血冲昏头了。
变成鬼之后,有半幅身体变成了鬼的把柄,这些时间有关鬼王的任何信息都没有出现,缘一现在终于懂了。
“无惨后悔了?”
缘一高声喊过去,用刀划开手心,在他兄长喂养自己的位置留下相同的疤痕,鲜血骤然泵溅,快速奔腾的血从手心涌出。
缘一反复问到,他看着地面的痕迹,发现只要一直走,就会一直遇见全新的,尚未被踩过的枯草。
这东西是专门为控制自己而设计的。
缘一想。
也许并非是要杀了他,而是为了控制住他,这样鬼的招数就会降临在自己的背后,或者,严胜身上。缘一一旦想通立刻转身往回跑去,面前却骤然出现少女的面孔。缘一看不清她的脸,一开始还以为是母亲,后来以为是炭吉的妻子,最后她的脸是诗的脸。
“缘一……不要离开这里,好不好?”
缘一分不清面前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贸然看下去或许会真的伤到诗。诗和他已经有七八年没见,他思虑一会才辩认出来她的面孔,头发束起来,那双黑色的眼睛和年幼诘问自己
时一样。
“让我走吧。”
缘一一直把刀放在身侧,随时备好起手式,他本打算就这样一刀从诗的身后绕过去,刚才她浮现的地方一定是薄弱之处。但是日呼一式一落下,诗的哀嚎就爆发了出来。那么清脆,诗的热血溅在自己脸上。
怎么回事……缘一浑身冷汗骤然落下,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砍到诗,自己的通透虽然关了,双眼半瞎,但是刀的指引不会错,自己也从来没这样错过。
诗的肩膀被日轮刀扎穿,这是缘一第一次伤人,更何况这人对自己有恩。
他不得不上前去用手捂住诗的肩膀,怕诗会因为重伤而死,他看不见刀刺穿了哪里,有没有伤到要害,血液多久会流干,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但是人肉人血的香气,就这样钻进了自己的鼻息中,缘一慢慢抬头,那漆黑之处显然是有一道缝隙。日呼永远没有背叛缘一的时候。
“你很大胆啊。”
无惨没有想要出招的意思,他反而尤其轻松,活动筋骨,看着严胜的脸色,觉得很是欣慰。
“你背着我,把自己的血偷偷给缘一的时候,究竟想什么呢?是想和他一起对付我,还是只是为了满足你的私情而已?”
严胜完全不记得自己把血给了缘一,他也还是人类,给了血又能怎么样,他完全不知道缘一是怎么在梦里变成鬼的。
缘一说的话不排除是梦话,但是梦话成真……其实是否早已说明梦也非梦,人也非人。
“无惨,我现在是人还是鬼?”
“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鬼。”
严胜彻底消失了耐心,他一弯刃,刀身瞬间迸发弯月的刀气,将无惨的四肢脖颈切断,趁着无惨还没再生出血肉,他侧了刀身从上方劈下,一脚踩住无惨的残肢,刀从他脊柱直直插入进去。
“我不需要你的答案了……我已经离严胜的人生很接近了……”
无惨的脑袋已经被严胜的月刃劈得粉碎,居然还能够说话,他哈哈地笑起来,问严胜真的相信缘一吗?
“毕竟他离开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又怎么样?!”
严胜额角的青筋暴起,他明确的知道自己没有变成鬼,此刻看见无惨邪笑着的脸却异常熟悉,感觉指甲都变得长了许多。
“你猜他没做那场梦,会找谁过一辈子?”
无惨笑成那个样子,严胜只是想也知道不会是他,他脱口而出。
“不会是我。”
当然,有些引诱的话,说出就已经达成了扰乱心绪的意义。严胜明白无惨是要从中挑拨,他当然知道缘一诡异的梦不寻常,但是非要在这些不寻常中找一些共通,那大概就是缘一都是在这些梦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无论是来找自己,和自己说明心意,还是成为鬼,无一都是缘一诡异的梦境推动的。
“对,你依旧如此聪明,一下就能懂我在说什么。”
“那怎么?”
严胜继续看着那血淋淋的断面,无惨一旦再生,他的刀刃就会把无惨的肉再次割下。日轮刀不能被无惨吸收,严胜居高临下地看着无惨的身体,想知道他来这里,究竟是审问还是把他从这里的日子拉走,严胜不敢细想。不敢细想是一回事,一旦在这样的温柔乡里沉醉下去,又是一回事。
如果无惨不来,他并不能预料到自己并非命运决定中必然被爱的一环。现在他就这样把命运的幻梦戳穿了,他必须意识到爱的时效性是很重要的,他必须懂得如果缘一在今年的雪夜没有来找他,那总有一天会找到其他人,爱上那个人,然后一辈子过下去。
这样的非唯一性,严胜已经经历得太多太多了,多到就算意识到这点,他也并不会再多痛苦下去了。已经有过的痛苦却依旧可以被称得上是痛苦,严胜肚子上隐约感觉缘一趴伏过的地方滚烫,他皱着眉,难得,想再吐一次。
就算是爱已经被攥在手里,一旦意识到这份爱在过去,有极大的可能和自己失之交臂,或者在某一项设想里就已经早早拱手他人,一旦不做努力,这样的爱就会降临别处,严胜就无法正确地看待。像是分手后旧情人找了新欢,新人不忘旧爱,大概都是一样的逻辑。
看出严胜的迟疑后,无惨用指甲指了指面前的那碗血。
“更何况你拿了我的血,我当然要找你算账……黑死牟,把你始终放心不下的弟弟攥在手里了,心情如何?”
严胜看着面前的那碗血,长久地沉默了起来。
是否要接受个人命运,这是严胜一直以来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他不是从现在开始接受命运指控的,也不是从现在开始明白天命不公的,他是现在最接近幸福的那个严胜,却也是不能再细想下去的严胜。和缘一离开的那个晚上,他想这一切好得像一场梦一样。他抵抗过命运,学着他弟弟的样子,也学着完美严胜做得到的样子,一直在这条路上狂奔着。缘一接受命运的指引,来到自己面前,是一种对宿命的顺从,一旦他顺从如此,严胜就要反抗。一旦有一个人要随着命运上天堂,另一个人也不会心甘情愿下地狱。所以巫女说他们两个,都是要下地狱的。
“我不会吃你,也不会吃任何人。”
缘一的刀实实在在地在那茧上破开豁口,当然自己半身都已经瘫倒,用不上力气,只能半跪在地上,尽力别过头去不看诗的伤口。
周围的鬼气迅速聚集,缘一不得不砍伤自己身上多处部分,来保证自己在痛苦中不会被血液掌控。无惨的血狡猾地钻遍身体,逼迫着缘一的心脏剧烈跳动,看不清前路的缘一将刀身转来转去,划过空气是骤然爆发鬼的哀嚎。砍到了,但是鬼的数量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多。几乎是无惨半身血液。缘一气喘吁吁,身体发软,耳环扯着耳朵一直让他耳垂发热。
“我还以为是月柱大人变成了鬼。”
异常厚重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缘一听出是鬼杀队的人,他转过头去,看见炎柱的脸在刀法间一直闪烁。
“没想到居然是日柱大人……失策了,只有我一个人来,本来就打不败月柱大人的,更何况是日柱呢。”
两道刃带着火气劈开了鬼制作的茧,缘一撑不住身体,半跪在地上,眼前的通透慢慢打开,只不过两眼都流下了血泪。这是他强行把通透打开的后果,看见诗的肩膀并没有大碍后,他托付炎柱把她带走。
缘一看见炎柱把诗抱了起来,心里对于肉的渴望终于慢慢淡下。他抓住炎柱的胳膊,向他道了谢。
“日柱大人已经变成了鬼,又怎么会被鬼袭击?您不直接归属无惨吗?”
炎柱问。
“不……我变鬼的途径不明不白,没必要去找无惨。”
缘一一刀横刃过去,所有鬼体顷刻化为粉末。
“你把她送到可以治疗的地方吧,多谢你。”
炎柱看着诗,犹豫在原地。因为在记忆里,似乎这个女孩已经惨死,现在又莫名活着,被自己抱在怀里。
“您不一起去吗?”
缘一没有回头,眼睛里的血止不住地流,他只凭通透看着炎柱,说自己会去看她,但是是在晚上,和自己的兄长一起去。
炎柱心下一沉,由着缘一走了。
“我来只是陪你玩玩的。”
无惨笑着说,他的身体已经再生好了,严胜的刀在犹豫的时候就已经可以被吐出去。
“这场戏是你自己挑的,无非就是想原合自己一个梦而已。”
无惨依旧端坐,他知道远处的缘一已经往这里奔来了,他决心要让黑死牟再次回到自己的阵营,还要避免日呼再次砍碎自己脖颈。必须速战速决。
“但是戏到这里已经够好了,你也不必再做梦了,黑死牟。”
严胜并没有喝下那碗血,反而在无惨伸手而来的时候,一刀再次砍碎无惨的身体。
然而无惨的手已经刺入自己的脑子,他看见了悲伤的严胜,那个普罗意义上无比复杂,孤独,一辈子追逐缘一的严胜。化了鬼的自己可以一直在华贵的屋子里呆着,比起脚下这个和缘一呆在一起的破屋,那里更像是继国家。
情丝绵绵始到今。
黑死牟,你简直是最恨自己的人。
严胜想。他现在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成为最好的严胜。为了成为这样的严胜,不惜把自己放入一个无数次经历的轮回里,宁愿破除所有的规则,也要不得不拖举着严胜成为那个蓦然回首,得到了一切的严胜。得到了婚娶前夜就离开家的严胜,得到了早早可以和缘一互表心意的严胜,得到了可以不必在乎缘一强大的严胜,得到了真正爱着自己的人的严胜。
“我可从来没有觉得这是梦。”
严胜不停地朝着无惨身上砍去,越砍速度越快,直到浑身发热,下巴额头长出血一样的斑纹。而他听见声音,往下望去,缘一就在家门口,双眼血红,好似菩萨血泪。严胜的手就算是看见了缘一也没有停下,他很害怕只要自己停了下来,缘一就会转身爱上他人,而自己还会再度回到继国家。
在严胜的刀法下,四分五裂的无惨没有任何机会逃离,直到缘一从一旁飞身上来,在月牙蓬勃的刀法里,有一处转为缘一留下的缝隙,缘一侧身起手,将无惨的身躯彻底燃烧起来。无惨消失地时候,并没有任何表达,他也并不对缘一的出现表示什么意外,平静如此地接受了自己的死,反而显得奇异,好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灭亡一样。
然而严胜的动作却再也没停下来,他虚无地握着刀,反复砍向无惨所在的地方。嘴角的斑纹那样热,浑身都那样热,自己究竟有没有得到真正的现实?又有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他无法停下来,无法停止幻想自己可以拥有真心,一旦想到缘一一生不是只爱他一个人,那份足以割伤脖颈的钝痛就从手心反复发作。缘一就算抓住了严胜也无法彻底让他放下刀,最后他径直跪在严胜的身前,才让严胜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想死吗?缘一。”
严胜缓缓开口。
“缘一来得晚了,兄长你责罚我吧。”
严胜在无惨给自己的记忆里看见,缘一确实会做到这样,只不过是在他妻儿死后,自己在继国家另娶他人,两人再次相遇,缘一给自己下跪,说自己来得太晚。晚了吗?严胜说没有。
说缘一来得正好。他和无惨打的胜算只有一半,正好缘一来了,他才没有死。但是严胜再也没有能接受事实的能力,他对缘一说:“如果我们活在我一厢情愿的设想里,该怎么办?”
缘一没有懂,他两条血泪那么清晰,严胜不知道他受了多重的伤,上手擦去缘一的血,却发现怎么都擦不掉。
“兄长,你被无惨蛊惑了。”
“我没有……我看见了……缘一你说你一直做梦,梦见我变成了鬼,梦见我们分道扬镳,如果我现在告诉你这是真的呢?”
缘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刀。
“那只能说明,缘一是个愚蠢的人。”
严胜看着炭吉家的灯亮了,心想那样亮的月亮,哪里还需要点灯呢?
“缘一不是一个能够保护心爱之人的人,也是一个不能正视情感的人,缘一一直在逃避,希望逃离所有人的掌控,过着普通的日子。我不知道兄长的想法,以为你会更喜欢继国家那样尊贵的氛围,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了。”
月亮把两个人框进去,像是一张无论如何都逃离不了的,硕大的网。
“把你的血给我吧。”
严胜对缘一说,日轮刀划破了缘一的脖颈,他慢慢抱紧缘一的身体,说自己不想后悔了。
不想后悔的人其实是黑死牟,但是黑死牟已经在他的世界里永久地失去了自己的弟弟,永久地被视为人类最大的危害,鬼中最强大的人,也失去了追逐的自由。黑死牟不似严胜可以选择,他成为一间华贵鸟笼里豢养的鸟,孤独寂寞,不可终老。他对自己太差,又希望可以在一个世界里,他和缘一能够有最好的结局,黑死牟不可能得到的结局,他拼了力气,就算是背叛无惨也要让严胜得到。
在黑死牟的设想里,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存在妒心,后来他意识到不对,因为妒心常有,不要背离严胜的心,于是他从缘一的梦里下手,期待缘一可以做出举动。但是看到缘一真的愿意和自己一起离开之后,黑死牟又向无惨坦白自己给了缘一自己的血,把缘一变成了鬼。
太恨自己做不到,想要为自己编织美梦却无法再拥有看见自己幸福的能力。
在这样的现实里,缘一没有爱上别人,自己也没有娶走什么小姐,他和缘一在雪夜里奔走,就算是为了弥补缘一将自己变成了女人,就算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把自己变成了缘一的女人。最后,把缘一变成了鬼,希望他不要老死,不要离开自己,不要和自己分开。
喝下缘一的血后,自己也会变成鬼。他不要二十五岁就死,他不要和缘一分开,他不要在难得幸福的支线里得到必死的答案。
他也不要在人生里再度因为比较缘一而痛苦了。
因为来之不易,能够再触摸到缘一就已经是极度幸运。
“炭吉的孩子还有两天就要生下来了,要见一见他家的孩子吗?”
严胜看着屋子里的女人,这样说。
通透的世界是这样的,严胜看见了缘一的一颗心。不砍下头颅,就不会停止跳动。
“我得到了你的爱吗?”
严胜问。
15
因为血缘的缘故,严胜变鬼的感受并不完全痛苦,他躺在缘一的怀里,看着流着血泪的缘一在月色下长久地凝视自己。拥有了黑死牟的记忆后,他就一直皱着眉,一旦想出来爱降临自己身上是如此强迫的一件事,他就很想把缘一的心刨出来,大口大口地吃下。
“缘一,你觉得为难吗?”
严胜的额角露出青筋,真痛苦啊,他想,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无论怎么拧动身体,都是那么刺痛骨髓。
“兄长你不要再问了!”缘一声音很小,却很用力。他的手抚摸过严胜的脸,他那只血红的眼睛看着那样恐怖,那样难过。
“我……”
“您一直在问我,一直在问我,缘一哪里做得不好您告诉我吧……无论兄长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爱你,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把你的生命当作自己的生命。”缘一用手捂住严胜的嘴,他把头深深地靠在严胜的脖颈上,小声抽泣出来。严胜抬起手抚摸缘一的后背,梳顺他的头发,任由他的眼泪和血流到自己脖颈里。半边身体都沉沉的,严胜感觉眼睛要闭上了,如果死在缘一的怀抱里,他或许会很幸福,缘一压垮严胜的力气,也是弟弟压垮兄长的压力,其实也是一个爱人压在爱人身上的痛苦。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兄长,我都是自愿的。你总说这是你引诱的错,可如果我没那份心,你的线要怎么才能勾住我?”
严胜的手勾住缘一的头发,把他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编织在一起,体内缘一的血已经开始同化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沉得不行,骨头碎了又拼接的声音和缘一的那些话一起响起来。
“缘一……你没错,怪我,怪我太贪心。”
严胜想自己一直在追求的东西大概是他命中注定所没有的,所以拼了力气也追求不上。他得不到缘一的天赋后,是绝望了吗?
他抬起头,汗水泪水融合浇灌的长发垂落在身下,用了很大的力气把自己撑起来,亲吻缘一的唇,贴近他,肉靠肉,皮贴皮。不是抓着缘一让他俯身,而是靠着自己坐起来,严胜还在逞强。
缘一抓着严胜的背,却只能抓住兄长的一丝发尾,那样飘逸深红,尚且美丽。
“兄长,我们不会一起老去了。”
缘一抱着严胜跳下屋顶,如同仙人抱月而终。他看着严胜的斑纹,心想虽然和自己额头上的一样,但是下颌却多了一道。兄长会因此不开心吗?他任由严胜抓着自己的手,新生出来的牙齿很利,把缘一的手咬得大小伤口遍布,缘一却只是像抱着年幼的孩子一样抱着严胜,一下也不肯撒手。
严胜的意识是恍惚的,他看着缘一的脸从少年变为老年,看着他从幼小的婴童变成如今高大可靠的样子,眯起来眼睛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他。严胜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唇,想要把上面缘一的血全都吃下肚去。
好想看清缘一,好想看清他的心。如果做不到就多长一双眼睛吧,再看不到就再长一双眼睛吧,无论如何都要看清他。严胜心里是这样想的,直到脸颊上破开血痕,在缘一不在的那个夜晚,用日轮刀在自己脸颊上割伤的伤口变成了严胜的眼睛。那样细腻的皮肤,长出眼睛的过程该有多痛苦,缘一不敢想。
看着眼球一点一点突起,缘一发现严胜的脸颊上有水,仔细的沿着泪痕寻找,才知道是新生而出的眼睛留下的泪水。他卷起袖子,用红色羽织蹭着严胜的脸,想要擦去新生眼睛时留下的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
剩余四只眼睛泪水汪汪,而严胜原本的那双眼,却依旧干涩如故,一直看着自己。大概就是在生出六眼的那一刻开始,严胜自己的眼睛就不太会哭了。
严胜终于肯问有关诗的事情,无论是他,还是黑死牟,关于诗的样子,严胜都毫无概念。他问缘一诗是谁,缘一只答是自己在外流浪时遇见的人,恰巧无惨出现的夜晚诗被胁迫来,这才能再见一面。
“炎柱他在诗那里呢,兄长你很好奇吗?”
严胜点点头。手里却攥得那样紧,心里的念头那样杂乱。他是知道诗是什么人的,既然无惨所说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阴差阳错的事实,那么诗的出现也绝非偶然。
她是来让一切变回正常的吗?自己牵强附会着和缘一在一起,难道终于被老天惩治。
缘一侧过脸来紧紧皱着眉。
“兄长你在想什么吗?”
严胜摇摇头,说自己没什么想的。
缘一却不依不饶地抓着严胜的手,严胜的手已经不会再冰冷了,两只滚烫的手靠在一起,手心问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没有……”
“你在想诗的事情,你在想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是为了夺走我吗?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缘一看向严胜的脸,看见那六只眼睛全部因为自己的语言而垂下,露出略微羞愤的神色来。缘一拥有了读心的能力,严胜的脸色瞬间苍白,无论自己再想任何东西,缘一都如此地抓着自己,让自己不得不眼前全都是缘一。缘一那张脸,那双眼睛,似乎都在强迫着严胜。
“因为你并不是一开始爱上我的。”
严胜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心里回想黑死牟的记忆,当然这份记忆可以原封不动地交付给缘一。严胜奋力先要扯开缘一的手,但是刚刚鬼化完的自己力气尚没有恢复,像一株病了的花一样,扯不开缘一的藤蔓。
“你松开我……”
“不要,兄长,不要,你就这样害怕?”
缘一语气倒是软绵绵的不肯伤了严胜,但是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松。
“我刚刚恢复身体……”
“我听到了!我听到你身体不适,我也听到了你想吐,听到你想让我松开你,但是这都不如你为我难受来得重要!”
缘一抱紧严胜的身体,把他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拼了命的想要证明什么一般,把严胜往自己怀里一直塞,像只狗似的一定要把最好吃的食物藏在身边,一定不要让别人找到。严胜的身体感觉要碎了,他咳咳地咳嗽了两声,用来提醒缘一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弄坏。
“我都看见了,我娶了她对吧!”
缘一让严胜的六只眼睛看向自己,他有这个能力,就算严胜再想要躲开他都无法抵抗缘一的心意。缘一现在是最强大的鬼,以前严胜做人的时候严胜感觉不到,现在缘一一旦生气就可以把自己浑身震慑住的时候他终于懂得。
“那我就让炎柱转告她,这辈子都只能出现在阳光下好了。我和她死生不再相见,你还会难过吗?严胜。”
“我不是……”
“严胜……是你强迫结局这样,却不是强迫我爱你的,那天夜里换作其他任何人来你会和他走吗?”
严胜的眼睫一直在眨动,他的六只眼睛里全都是缘一,因此把缘一看得如此清晰,看得见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终于抓住你了。严胜笑了一下,虽然心间有苦味没有去除,但是缘一难得动怒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
严胜抖动的下唇那样可怜,他用手抓着缘一的袖子,然后又用手指扯着缘一的耳坠,让他别这样激动。
缘一的气血上涌,卷曲的长发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翘起,怒目金刚一般抓着严胜的衣领。终于在严胜的提醒下,他终于在愤怒中看清了严胜,圆瞪的那双红眸找到了港湾一样,慢慢平复下来。
“对不起……兄长……”
严胜拍了拍他的背,表示无所谓。
并非真的无所谓,严胜的心被缘一彻底震彻,仿若十多年前第一次知道缘一可以看清一切通透一样。
日前看见缘一有着通天能力却依旧选择恭敬的时候,严胜是不开心的。那样不爽的心情如此强烈,看见每一个和缘一勾肩搭背的人都恨不得砍断双手。他希望缘一成为所有人都敬仰的神之子,不必朝任何人恭敬,也不必向任何人行礼,他只需要站在那里,这一切想要生存下来的人都必须仰望他。
他是希望缘一做这样的人的。
只要缘一可以做这样的人,严胜就已经可以做到认清很多事实。恰恰好缘一的那种恭敬,谦卑,对一切不如自己的东西都那么宽容,如同自己并没有那样强大的天赋一般,就只做一个普通人,才让严胜无比恶寒。人不能如此宽厚,不能如此无私,也不能如此抛弃自我跻身红尘。他的弟弟,他的缘一,必须是要成为最伟大的那个人才对。
缘一静静地听着严胜内心的话,他把下巴搁在严胜的肩膀,力气越来越重,直到严胜发出一丝痛呼,他才慢慢把头抬起来。让自己的鼻尖蹭着严胜的鼻尖,两只毛茸茸的羊一般,相互舔舐起彼此来。缘一先用自己的牙咬住严胜的唇,后来力气越来越大,非要把严胜整个人都吃进去一样。
“你怎么……突然……”
严胜很想说缘一突然吻技这样好,把自己亲得晕头转向不说,还如此乐在其中。
缘一没有睁眼,但是从他的动作上看他的身体一直在暗暗用力,用力地扑倒严胜,然后把他吃进自己肚子里一样。
对于严胜的心,缘一不想解释。严胜想什么,终究找到他的核心,也许都是爱着他的。爱的形式锋利至此,缘一却说自己心甘情愿。能够被爱是非常幸运的,被严胜爱更是这幸运中的幸运儿。他不觉得自己是神之子,因为神会剥夺自己的珍爱,这是代价并非赏赐。但是被严胜爱着的时候是如此幸福,严胜会用他独特的愁眉望着自己,用他的手挽住自己的长发,还会在夜晚拍着自己的身体哼唱家乡的歌谣,如果是这样,缘一倒是愿意承认自己是优异的。
他是被命运眷顾的孩子,所以能够得到爱。
缘一把严胜压在地上,严胜并没有想做的欲望,他用手指戳了戳缘一的脸,和他说别做了。
“我身上还很痛……”
“可以让我的血帮你吗?兄长。”
严胜的手戳得更深了,他揪着缘一的耳廓,把他的头往自己身前靠过去,在即将亲吻上缘一的时候,又把自己的头别开。
“我在想什么?”
严胜问他。
缘一简直被严胜玩弄了,他仔细地听着严胜的心,发现那里居然什么也没有。
缘一说自己听不到,像以前一样,拼了命也不知道兄长的心。
严胜用手指轻轻拍了拍缘一的脸颊,那样微微教训的力道,还有严胜的呼吸都喷在缘一的脸上。
“什么也没想。”
严胜为自己挑逗到了缘一而开心,他解开自己的长发,让缘一帮自己梳。其实鬼是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的,只不过严胜尚未适应,他看着缘一呆呆地拿着梳子,突然焕然大悟。
“不需要这个了。”
“不需要了。但是如果兄长想要我帮忙的话……”
严胜刚要起身就又被缘一摁了过去。
“我发现你最近很不讲理。”
“抱歉……”
“明明是你想梳的。”
严胜的笑从来也不讨好人,从前现在都是一样,眼睛眯一眯,就当是一直在笑了。
梳得很快,但是在绑好了发带之后,缘一却没起来,严胜看见缘一的手顿在自己胸口,知道他有事情要做,侧过头去亲吻缘一的脸颊。
“我说了我浑身都很痛,就算是为我,忍一忍也做不到吗?”
缘一的身体往前倾过去,手摁在严胜的胸膛上,掀开他的交领衣服往里探去。严胜一手抓住缘一作恶多端的手,额头上的青筋简直一直在跳。
“我想摸一摸兄长……变鬼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严胜的头发又解了下来,他同意了,于是任由缘一把自己抱在怀里,脚腕被缘一的腿卡住,必须张大双腿好让缘一的手在自己光裸的身体上滑来滑去。
变鬼之后,居然是失去了被缘一抚摸就会出现生理反应的能力。严胜不可置信地看着缘一,他故意这样想着,却发现缘一没有任何回应。他继续想,这里没反应,那里也没反应,缘一依旧充耳不闻。
“缘一你听不到吗?”
这下换缘一一把抓着严胜的腰,让严胜毫无准备地惊叫半声。他浑身抖了起来,抓着缘一的手都在晃,肚子的抽搐明显,两条腿也晃动起来。
“听到了。”
但是变鬼之后鬼的身体确实会缺少很多关于性爱这种感受,缘一一早就发现了,只是他不肯说,毕竟无论自己做到哪里严胜都能容得下自己,做得再狠一点,严胜也从来都会夸奖自己。但是一旦严胜变做鬼,这样的感官也消失部分后,缘一就一直在思虑如何也能让严胜舒服。
脱下所有衣服的严胜在自己眼前,缘一的手在上面摸来摸去,只想找到严胜最敏感的那块地方。
“你真是……”
严胜抓着缘一的头发,把他的手往旁边扯去。
“我不要你以后不和我做了。”
缘一这样说。
没有快感就不会进行下去,严胜很多动作的行为动机就是这样,如果和缘一做爱得不到快感,那缘一猜他会抛弃这件事的。
缘一始终希望能一直看见严胜那汗涔涔的动情面孔。
只有在那样的面色下,严胜是最真诚的。
是真心的笑着,为了那些身体上的快感而开心地笑出来的。
“你真是……你很喜欢这个吗?”
严胜慢慢穿着衣服,把刀别在腰间,等着月亮出来,他们打算一起看一眼诗。
“喜欢。”
严胜皱了皱眉,他从来没问过缘一对这件事的看法。以前和他做,是为了羞辱他,但是现在看来,缘一大概是乐在其中。这件事也是严胜的错了,严胜看着自己胸口,匆匆把衣领合上。拉着缘一出了门。
“我想我大概会恨她。”
严胜嘴里吐出雾气,他这样和缘一说。夜晚真是冷,走过的地方都结了一层霜。
缘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缘一,你看清我了吗?你的兄长就是这样轻易地恨一个人。恨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
“以前你也是这样恨我的吗?”
缘一反问道,他明知道严胜不会冷,还是离他很近很近,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怕严胜冷,于是一直抱着严胜的。
“不是。”
缘一点点头。
他知道严胜想说什么,严胜想说。
“谁都无法比较我对你的恨。”
但是他没说出口,缘一也没说。
他记得自己老态龙钟的时候,最后见一面严胜,说的是什么。知道自己是被恨着的,也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缘一无法处理这样的情感矛盾。
“只有你最心疼他,不是吗?”
16
严胜在外面等,缘一已经进去找炎柱了。
为了避免吓到人,严胜把眼睛变成以前的样子。他抱着手臂,靠在墙边,月亮依旧明亮,严胜想自己变成鬼是真的很不习惯,明明深夜感觉不到困倦。他低头看着自己手心的疤,当人的时候的那些疤,变了鬼也没法消除,做了鬼之后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不砍掉头颅,这一切都像是没事发生一样。
缘一一直在偷听严胜的心。
严胜知道,他知道之后反而毫无保留地在心里念叨着。嘴上不擅长表达,但是心里却能讲得很快。很小的时候,教书的先生告诉他千万不要多嘴多舌,只有妇人才会这样。于是严胜很多时候都不说话,面对从一开始见面就缄默的缘一,严胜这样赞叹着缘一,说你这样真好,这样父亲就不会因为我说话太多而骂我了。
缘一就这样记得自己不要多言,一定要像哥哥一样。
他不说话,是觉得大家都并没有那么多思想,从能读懂严胜的心开始,缘一才觉得世界变了。并不是所有人的心都空空荡荡,例如严胜,他的心是酸的,整个心房戳一戳就是那样的酸楚,无论说出来什么话,心里都是满满当当的,一直憋着一口气,似乎等到死的那天也说不出口。
缘一跪坐在诗的旁边,和她真切地道起歉。诗说没关系,很多年都没看见缘一,缘一过得好吗?
“很好。”
“我猜也是,你一直在笑。”
缘一没意识到自己是在笑着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发现确实上扬,毫不避讳。
“你找到你的家人了。”
诗侧着头看他,她的语气实在柔和,让缘一不得不想起严胜。
“啊……我从来也没有……”
不知道要怎么说,缘一的话在嘴里打转,他想说自己从来也没有不把严胜当家人,严胜也从来没忘了自己,与其说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不如说是自己回了家。
“我回家了。”
缘一说。他的手慢慢从刀柄上放开,起身向炎柱道了谢。炎柱的声音很大,大到诗不能好好休息。
“本来是怕和月柱大人打,我打不过呢!”
“月柱?”
缘一向诗解释道是自己的兄长,都在鬼杀队呆过,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他们离开了鬼杀队。诗听得晕晕转转,虽然本来不信人间还有鬼这种生物,可真的遇到鬼抓来她,诗又不得不信。是鬼抓着让她来见缘一的,想要让她把缘一蛊惑住,不要让缘一往回赶,大概是上一次没有拖住缘一,这次鬼计划利用诗。但是在诗的视角里,她和缘一很多年不见,怎么做得到让缘一就这样和自己走?诗不太懂鬼的逻辑,所以鬼的这种生物在诗的心里更像是脑子逻辑混乱的物种。
诗点点头,没有问缘一半夜到访的原因,却总觉得他这样明亮坦白的人出现在夜晚总是有些违和。闭起眼睛听着缘一和炎柱攀谈,晕晕沉沉之际,诗再次睁开眼睛,身边却已经换了一个人。
第一眼看上去就是缘一,但是脸上的胎记不同,神色也不同,身上那件深紫色的衣衫很是贵重,诗看见月色下丝织的波光,知道寻常人家是穿不起的,她也没穿过。
“月柱吗?”
严胜的神色如常,他点点头,缓慢开口说:“我就是继国缘一的哥哥。”
“您看起来比缘一聪明很多。”
诗这样说。她能明显感觉到严胜并不是那样开心,是因为深夜被缘一抓来,还是因为看见自己,诗倾向于选择后者。
严胜别着头,不是很认可诗的话。
“缘一只是很单纯而已,聪明不能这样来分辨。其实,我更想知道诗小姐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严胜问她,诗如实回答是鬼抓来的。
“他们让你做什么了吗?”
“让我……不要让缘一回去。”
严胜点头,他说那时候家里来了一只更加凶恶的鬼,把缘一支开很正常,找到她,也只是鬼的计策而已。
找到谁都可以,最让严胜难受的,偏偏这个人是诗,是缘一在另一个机会下可以拥有的妻子,是可以和缘一名正言顺相依相伴的人。他踟蹰着问诗有嫁人吗。缘一就在外面听着,炎柱说什么他再也没听进去。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严胜,生怕下一刻严胜就因为无法忍受心里的纠结而逃走。他知道严胜为什么而纠结,但是他从没理解,不懂自己现在就站在这里,严胜为什么要去考虑别的可能性。因为它发生过?就因为它发生在另一个缘一的身上?但是现在的缘一没有,关键是现在,从来都不是以前才对。
诗回答说自己没有这个想法。
“这东西很无趣啊。”
诗就这样说,看着严胜的眼睛总觉得他能看见很深很深的地带。诗是没有他们兄弟俩之间情与恨的人,是一个普通地只想要快乐活下去的人,是一个能完整看见自己喜乐的人。对诗来说,爱很重要,恨很重要,但是都是个人自身的人附加,就像她对缘一说的那些话,她很在乎家人,怀念他们,厌恶疾病,却不是自己不能活下去的理由。不知道缘一有没有懂,但是现在的严胜却一直困在这里,困在恨里,爱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一直在向后看,生怕选错了什么一样。
“很无趣吗……”
严胜点头,他的手盖在诗的肩头,那样高的体温覆盖在诗的伤口上,让诗痛得嘶嘶抽气,同时她因为长期紧绷而导致酸痛的肌肉终于松懈下来。在严胜的手心里,诗慢慢感到困意,于是她合上眼睛,毫无忧虑地睡下了。
她闭上眼睛前好似看见严胜变成了六只眼睛的模样,在出生之前,死亡之后,她也见过这样样貌的人,送她投胎,降生,拍着她的头,如同月色皎洁清晖照在她身上,和她说人间真是不错的地方,去了就不要再回头。
缘一坐在廊前,举着一盏油灯,火焰在他的手里那样平稳,仿佛他的身边没有风,但是冬日夜晚的风又是那样烈,把炎柱的头发垂得十分糟乱。炎柱问他日后有什么打算,他只说听哥哥的。
“等有一天兄长活腻了我们两个就一直等到日出。”
“真肉麻啊!日柱大人!”
“肉麻吗?我和兄长一直都是这样,如果他不想活了,那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这样说,你的意义是月柱吗?”
炎柱不太懂,他揪起干燥的草叶,把那草根用手蹭干净,拨去干燥的泥土,然后塞进嘴里。
“啊……也许听起来很奇怪,因为好像你们都有自己活下去的目的和意义,但我说不出来我是为什么才会成为我自己的。”
“我是为了和严胜从一分两半的孩子变回一个整体,才会在这里降生的。”
缘一的刀掉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他失手,还是他想要放弃斩断什么东西,炎柱没有去捡,缘一也没有,他低低地看着地面,自己的影子越扩越大,越扩越大,月亮已经要把自己吞噬了一样。
“刀掉了,不捡吗?”
严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把刀捡了起来,递到缘一的手里,他用手指掰开缘一的拳头,那样一根一根地掰开,像是母亲数着孩子的手指,缘一没敢回头。
“你听到了。”
严胜点点头,看着缘一毛茸茸的头,把刀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扯着缘一的袖子,和炎柱说了再见。
“下次深夜再来吧。”
严胜这样对炎柱说,他摆摆手,缘一则小步跟随,木屐在地面上踩出不深的小小土坑,缘一伸出手臂朝炎柱告别,炎柱则是鞠躬下跪,刀柄重重地插在土里。缘一的长发在风里漂泊,严胜则是微微侧头,步伐渐缓,表达着,希望下一次还可以见到你。如若百年后再见到你,我们虽还是我们,你应该不是你。人的寿命那样薄,人们还能记得你吗?
我们会一直记得你,对,是我们。作为鬼,在长久的生命里等待你,等待看见你,就算下一次见不到你也无所谓,因为你来或者不来,这并不取决于我们等待的心。
“下次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刀扔了,你不做武士了但是我还想做,你陪我吧。”
缘一问严胜这算不算人鬼殊途了,以后都不再能看见炎柱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天真,天上的月亮在变小,严胜心脏里的那块酸也在变小,缘一感觉到了。
他人生中的分别不多,所以从未有今晚这样的触感,世界的一切都凉凉的,曾经可以抓握在手里的石头都被粉碎成流沙,无论自己抓紧,还是倒扣,这样冷的世界里他都抓不住。就算是变成鬼后和兄长离开产屋敷的院子,他也不曾这样解脱。
雪融化在稻田里,双腿迈过土壤,仿佛两只鬼是人间神授里最后的两只鬼,天空最后的两只鹰,海洋最后的两只座头鲸,是再无能复刻的命运在指控,将血脉,皑雪,满月,头发和火焰紧紧缠绕起来,一并烧得轰轰烈烈。严胜看着缘一在自己身后,一直追逐,一直奔跑,他不想停下来,他想和缘一一直这样跑下去,仿拟千年前第一群学会奔跑的人类,百年前第一次驯服马匹的武士,十年前第一次放飞风筝的兄弟。因为我想和你放风筝,放一辈子,就算是夜晚看不清,因为人世间里再没有这样值得去爱的东西了。上天宽厚,同时也有不可抗拒的狠毒,神授的旨意阴差阳错无可奈何,除了奔跑,两人别无期待。
严胜告诉他总会和炎柱再见的,也还会和诗见面的。他对缘一说要拉着缘一往生命的最深处跑去,他要让缘一和自己都不被任何天意发现,就算大海结冰,秋叶新芽,一只狸猫起死复生。
无惨死亡之后,世间的鬼并没有消失,缘一发现了这点,鬼源源不断地出现,无论怎么斩杀居然都杀不完。他和严胜讲这件事,严胜只是淡淡地说杀死就好了。
“杀不完呢?”
“没有缘一做不到的事吧。”
无惨的血无法支持那样多的鬼,所以这些鬼总有一日是会杀光的,严胜想。他就在缘一的身边,不希望缘一说一句他做不到之类的话。
缘一刚要说话,便听见外面炭吉的声音。炭吉家的小孩在学走路,严胜手里端着茶,隔着窗往外看去。
“因为这里还有这样的小孩,所以不得不去做吧?缘一,我知道你并没有那么有斗志去做什么,尽力就好了。”
严胜把头倚靠在缘一的肩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春天似乎真的来了,说话已经不会有哈气,半夜睡觉炭吉也不必起来点灯烧炭火了。
缘一点点头,说他昨天杀的那只鬼,总感觉在很久之前就杀过一次。严胜想问他是不是记忆出了什么问题,把额头靠在缘一的额头上,从他脑子里满满翻着记忆。这是缘一的特许,鬼之间莫名其妙的阶层关系被延续下来,缘一无法对严胜使用所有特权,于是只能让严胜作出特定的动作当作申请。
严胜找来找去,一边看着缘一的回忆,一边说缘一当了鬼之后记性变好了一点,至少很多东西都不糊成一片了,变得清晰,具体,如同扎实的肉体落在了虚恍的魂灵上。
“找到了。”
门外有人在敲门,缘一起身去开,怕开门进风,缘一还给严胜披了一件衣服。
“缘一先生严胜先生……真是抱歉呢我家小孩她总是很喜欢你们这里……”
严胜看着那个孩子,淡淡笑了一下,朝她张了张手臂,刚刚会走路的小孩就撑着她并不坚实的腿慢慢走向严胜。严胜是看着她降生的,看着她如何从襁褓里那个脆弱的婴儿变成足以走向自己的孩童,严胜杀了很多鬼,做人的时候为了当上家主也杀了不少人,第一次看见人是这样出生长大,总觉得奇妙。人原先是那样小的东西,最后居然会宽大到保护所有比自己弱小的生物。
他把孩子抱在自己怀里,又把自己的长发塞进孩子的手里,就算孩子的手把严胜的头发扯得很痛,缘一看见了严胜的尖牙,马上要起身制止,严胜也还是柔和地看着她。
“我兄长他很喜欢你们家小孩。”
缘一请炭吉坐下。炭吉在知道这户人家原来是双子之后并没有表现得十分诧异,只说他和妻子真的有些愚钝了,居然住了两个人也分辨不出来。
严胜拿出自己买的小鼓在孩子面前晃动,把她幼小的手放在那上面,发出咚咚地清脆响声。哄小孩的时候严胜一直在微微地笑着,把她举起来,又放在自己的怀里,摸着她漆黑的头发,缘一突然想到儿时看见的那只猫。
小时候,严胜也是这样抱着猫一直浅浅地笑着,把它举起来,在阳光下抚摸它的毛发。他就在一旁看着严胜,他其实没有那么在乎那只猫,他只是在看见严胜开心的时候希望严胜可以一直笑下去,希望严胜可以永远只为自己。
缘一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严胜痛苦的源头,为此他很开心,他终于在没有剪断引线的情况下放飞了儿时的风筝,这是一件壮举,他选择了无数次,最后在这个设想里,他和严胜成功地完成了从降生时就期许的答案。喝下了黑死牟的血,杀死了虚妄的,想要引诱兄长的无惨,最后祝福严胜一直看见严胜。
炭吉家的孩子常来,但是鬼并非只在这里出没。在炭吉家孩子两岁的生日那天,太阳刚刚下山,炭吉就看见家门口站着的兄弟俩。
“你们要走了吗?”
严胜点了点头,蹲下身体抱着炭吉的两个孩子,缘一则是把耳朵上的耳坠交给炭吉,希望炭吉可以收下。
“我不能……其实两年前我看见了,我看见你们的刀可以长出火焰和月亮……我想……再看看那样的刀法。”
严胜在孩子的拥抱里微微抬头,他问过缘一,如果刀法无法传承,那又该怎么办?缘一并没有给他答案。
现在,答案大概就在眼前。
他抬头看着缘一,看着他空旷的耳垂,在这一刻他才终于觉得自己和缘一真的是别无二致的像。
之前是为什么不像来着?
严胜忘记了。
他看着缘一的脸再也不用滚落泪水,看着缘一的眼再也不会比较,看着缘一的笑终于也能开心地和他一起笑了,他还会痛苦吗?变成鬼后,只能月夜出门的严胜,有感受到月亮的重要吗?缘一一直揣在胸前的笛子依旧在那里,即使他现在一刀劈断了那根笛子,他也会做一根全新的送给缘一。他可以留给缘一的,已经比那笛子多得多了。他抓着缘一的手站起身,如同抓着自己的手。
没有人会仇视自己的双手,于是严胜站了起来。
两把刀在月色下被拔出,缘一轻轻挥动刀身,刀身赤红,有火焰似的光落在身前,严胜将刀横过,刀刃相碰时,月牙满地。严胜本来没想和缘一打的,在炭吉一家孩子的面前没有必要露出太多杀气。严胜两招下去本想就此停手,直到他发现了缘一腰身的破绽,虽然只有一瞬,严胜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刀已经替他先刺了过去,刀气已经划破了他的衣服,严胜想一定会出血,只是衣服通红,看不出来而已。
炭吉想要送两人离开,但是严胜拒绝了,他说晚上还是太危险,让炭吉在家里保护好家人,以后有缘还会再见。
“你是故意的吗?”
严胜问道,他查看了缘一的伤口,还有一点没有长好,于是扶着缘一的腰,把嘴唇咬破了,对着缘一的嘴就亲吻了下去。缘一的舌头盖在严胜柔软的唇上,婴儿一样有些贪婪地吮吸那一块血,就像是怪严胜下手太重一般。
“不是。”
严胜对着那块伤口狠狠扇了一掌,让缘一自己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缘一的脚步很快,却一直没有和严胜肩并肩地走,他一直跟着严胜,偷偷地抓着严胜的袖子。
【这是我第二次死,第一次被用水之呼吸的剑士斩了,脖颈疼得不行,没想到还能再睁开眼。
这是地狱吗?
地狱和画本里讲得不一样,这里都是错乱的房间,奇怪的地方,往下面一望,甚至没有地面,楼是在哪里长出来的?又是谁建的,我完全搞不懂。
我绝对是死了才回来这里的。
刚刚这样想,身后的门突然打开,里面有幽幽落下的竹帘,帘子后面大概是有鬼的,我没看见,也没感觉到,也许这只鬼或者这个人很弱。
我慢慢走上前去,想要掀开帘子一探究竟,就看见有一身紫衣的人鬼魅一般地站起来,用手掀开帘子。
他有六只眼睛。
眼睛却里没有上弦的字。
我仰着头看他,没等喊出他的名字就头颅坠地,这是我的第二次死亡。
不是很痛,我看见他拔刀了,我死的时候甚至脖颈上还出现了月牙,这样温柔的呼吸陪上毫无破绽的刀法,我怀疑这里已经再也没有那位大人了,这里的鬼王大概已经易主了。
我的眼神上飘,这第二次死亡甚至没让我说出来一句话,等再看一眼,我看见上弦一的背后何时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人?除了眼睛手指,根本看不见任何其他鬼的特征,他却能把手放在上一的脖颈,亲吻他的脸颊。
谁是鬼王?】
番外
缘一并不是常驻无限城的,他对这地方的认知停留在黑死牟给他的梦里,他认为这里禁锢了兄长,所以有几十年里他都不肯踏足,宁可和严胜四处流离,也不肯下到那里去。
偏偏严胜还觉得无限城安心,一到出太阳的时候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缘一不愿意来是缘一的事,他就这样说着和缘一摆了摆手,推开房间的门自顾自地进去了。
“兄长……无限城再好可是更好的不应该是在我身边吗?”
严胜躺在塌上假寐,听见缘一来了也没有睁眼,感觉到缘一把自己的刀放在刀架上,又脱了自己的羽织,双膝跪在自己塌前。
“你这样说搞得我像是抛弃了你一样……缘一你有什么……”
严胜一睁眼就看见郁郁寡欢的缘一跪在自己面前。真是没什么姿态啊,严胜想。
“站起来。”
“兄长……”
“我让你站起来,缘一。”
严胜的腕骨撑着下颌,头发散开,房间里悠悠黄的灯光把他的脸照得无比肃穆,又十分动人。
“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呢?”
严胜用空闲下来的那只手去抓缘一的手,把缘一的手握在手里,又抬眸看着自己的弟弟。严胜的眼神实在太严厉,缘一沉了沉肩膀,说自己不在乎。
“我不会跪其他人,不够吗?只跪你,不够吗?”
严胜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他皱着眉回答缘一:“连我也没必要跪。”
严胜慢慢坐起身来,他嘴里吐出叹息,缘一不懂,他顺着严胜的力气坐在严胜的榻上,看见严胜铺满长发的塌,在想严胜千万不要剪头发的事宜。缘一又在走神,严胜没有理会,他侧了侧头,把肩头的长发拢到一侧,再用手捂住缘一的眼睛,让他不要睁眼,也不要用通透看。
眼皮上的触感那么清晰,缘一想要抓住严胜的另一只手,却被严胜躲开了,抽出去的手那样快,缘一根本没机会再抓到。缘一本以为严胜要训斥自己两句,却没想严胜没有任何声音。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严胜不说话,两个人变做鬼后的呼吸都极其淡,现在这样的环境大概可以饲养一些胆小的兔子。
“兄长……”
缘一再次开口。
严胜还是没有声音。
缘一有些慌乱,摸上严胜的那只手,想要扒开严胜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拦住了。那只手更加细腻,留着长长的指甲,手骨很小,指节也窄,不像是严胜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缘一感觉自己一张手就可以把它牢牢抓在手里。
“严胜。”
“我就在这里。”
是女人的声音。留在眼睛前的手慢慢移开,缘一的眼睛在长久的黑暗里习惯,再次看见辉煌的灯火不由得眼前闪起星星。
眼前的女人,穿着严胜的衣服,明显变窄的肩膀,隆起的胸膛,还有变松的腰带都象征着这人就是严胜。分明可以自己幻化出衣衫的鬼却还是坚持穿着人类的衣服,交领大开,缘一不必以探究的眼神望下去就能看见严胜露出的半只乳。
“兄长……”
缘一的脸骤然红了,侧了侧头,对严胜说自己知道错了,他不会再跪任何人。
“怎么了?”
严胜的声音在原来的基础上尖细了,但是语气语调都还是一如往常,缘一用舌尖润湿嘴唇,抓着严胜的手把自己的脸颊靠在严胜的那双手上。
“姐姐。”
缘一的眼睛沉了下去。
严胜把缘一自然地搂在怀里,头发散落着,两个人的身上铺就严胜的长发,嘴里哼着朱乃唱过的歌。缘一的额头蹭着严胜细窄的锁骨,用鼻尖戳着严胜的身躯,最后把嘴唇搁在严胜那胸乳的上缘,用牙齿轻轻磕碰着。
“鬼王大人……有什么吩咐?”
严胜的手拍着缘一的肩,因为缘一抱得太紧,让他呼吸不畅,于是挺了挺腰,这也让胸前的那胸肉扬起来了一些。
“你那个时候很喜欢炭吉家的孩子,但是作为人,兄长并不能生育。”
严胜点点头,他用长长的指甲划过缘一的血管,让缘一浑身哆嗦了一下。
“但是,现在是鬼,又是女人身的姐姐……可以做到吗?”
缘一抓起严胜刚才划过脖颈的那只手,亲切地喊着姐姐,又把拇指塞进自己的嘴里,用尖牙轻轻咬开皮肉。
“嗯?”
严胜皱了皱眉,问缘一是不是更喜欢女人的身体。
“没有。主要是兄长我才会喜欢。”
严胜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把衣衫脱下来,他光裸着胸膛,露出两只从未有过的胸,圆盘形状,占满了严胜的肋骨,微微下垂,乳尖的形态还是从未生育过的米粒大小,严胜让缘一抓着它,觉得不够,又对着缘一吹了一口气,问缘一喜不喜欢这肉。
说没感觉是假的,缘一把额头靠在严胜额头上,他亲吻严胜的眼睛,把他的六只眼睛都亲得舒舒服服。
“喜欢。”
缘一如是回答,严胜听见了他的心,当答案以两种形态同时出现会有一种威慑力,这属于鬼王缘一的能力,严胜没有回应缘一的亲吻,而是把头移开,继续让缘一抓着自己的胸,他自己则是把腿勾住缘一的腰,以一种交媾似的体位勾引着缘一继续做下去。
他确实想要一个孩子,没什么由来,和什么传承大概是没关系的,他就只是太想念小时候的缘一而已,缘一和自己说过的话不多,每一句都如此让人难忘。
他想,如果还能见到年幼的缘一,那他会把人世间最好的笛子送给缘一,如果他可以生育,如果他运气够好,不会生下来畸形的孩子,那他一定会成为自己和缘一最完美的结合。
缘一慢慢地用手指戳了戳严胜的乳尖,那里一直内陷,无论缘一怎么搓揉或者啃咬,也就只能让它变得看起来正常,可是放松下来又变成毫无凸起的样子。
变成女人之后,胸口的皮肉被撑开,严胜以前从没那么敏感的胸口变得无比脆弱,这时缘一戳了一下,严胜的嘴里就不由自主的流出淫乱的喘息,一直期待着作为女人和缘一交媾的严胜,此刻被痛所引发的快感引导得无法自主,他反复娇嗔,长长地呼吸,用手划伤缘一的脸。缘一手里的胸乳持续涨大,像是哺乳期的样子,严胜不由得拧动腰部,腿心的黏腻让他无处遁形,他抓着缘一的手,想让他更加快速的玩弄自己的奶子,虽然不肯承认,但是严胜的动作象征着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在这双女人的奶上获得第一发快感。
“姐姐……姊姊……”
缘一捧着严胜的胸,双目迷离地看着严胜,严胜六只眼睛眨了眨,表示对缘一一切行为全都应允。他脱去兄长全部的衣服,让他跪立在自己怀里,缘一则把头埋在严胜的胸间,那里微微颤抖,似乎是因为太过敏感,严胜自己低下头去亲吻缘一的发顶,丰腴的大腿夹着缘一的一只手。丝毫不顾及任何的严胜愿意把自己放置在缘一的注视下,他觉得爽快,被赤裸的看着,让缘一无比痴念,被欲望掌控然后疯了一样的想要得到自己,尽管缘一从不做得莽撞,严胜还是愿意让自己相信缘一是被欲望操控着来操他的。抱得太久了,严胜说,他让缘一摸过自己女性的尿道,下面是阴部,全部湿漉漉的,他稍稍坐下,用舌头舔过缘一的脸颊,那六只长睫毛的眼睛,如今一起忽闪着扑在缘一的脸颊上。
缘一把严胜抱了起来,随即像翻书页一样简单地把严胜翻了过去,自己滚烫的肋骨紧紧贴住严胜的脊骨,一只手撑在塌上,另一只手则是抓着严胜的胸。变成女人之后,严胜的胸骨变小,相比较来说,使得大小没什么变化的胯骨更加饱满,缘一惊讶于严胜可以变化如此境地,将他的长发拨到一侧,亲吻严胜的脖颈。得到严胜并不清明的喘息后,缘一向严胜提出请求。
“兄长,把声音变回来吧。”
严胜回头去看他,以为自己变成女人就可以彻底做女人的事,被缘一彻底抛弃了。刚才问他有没有更喜欢女人的疑问,也就在此刻不告而解。那半张被黑色长发拢盖着的面孔,白得如此的肌肤,还有严胜特意涂上的口脂,都像极传言中的女妖,吸食强壮男人的精魄,最后把负心男人丢到荒郊野岭去。
“我不是负心人,兄长,你会吃掉我吗?”
严胜愣了一下,他的嗓子上下滑动起来,最后用原来的声音回答他。
“会。”
“如若你是肉身,我会吃掉你。”
“但是这百年以来我已经吃过你太多次了。实在是……太难吃,太难以下咽了。”
严胜感受到缘一的柱头就卡在自己两条肉缝中间,他无可忍耐地塌了塌腰,长发已经不能在他光滑的背脊上停留,催促着缘一赶紧进行下一步。
缘一听见严胜说自己难吃的话稍稍停留了一瞬,他有的时候愚钝,分不清严胜说的是气话还是挑逗他的话,他如同被严胜打了一样的难过,作为对兄长的爱,缘一在毫无扩张的情况下就直接将阴茎捅了进去。尽管做过多次,严胜的穴口还是很窄,里面的腔道被强行破来的时候,他还是痛苦的嚎起,缺乏了情欲,多了对缘一的怨念。
“好痛……缘一……好痛啊……”
严胜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因为痛苦,六只眼球全都瞪大,然后不受控制地四下看去。他甚至空出了一只手,去推了推缘一的腹部,让缘一有点分寸。
缘一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等着严胜习惯自己的尺寸。
“姐姐和我做过那么多次,还没有熟悉我吗?”
缘一沉声开口道,顺着腔道的方向径直刺了进去,严胜的脊椎如同被电流击中,坚硬的肩膀立刻卸下力气,他生出的奶太大了,扯得他腰很痛,稍微一动作,就如同沙袋在自己胸前拽得他无从招架。
“缘一……你行行好……额啊……当我求你……当姐姐求你……”
严胜说不出来完整的话,缘一却懂得他要的是什么,他本来不需要严胜说话,但是语言是爱人间美丽的绳索,尽管可以探究兄长内心,但是知道那句话是如何经历严胜的喉咙,口腔吐出来的,缘一更加偏爱语言。他知道严胜的逼肉痒得厉害,伸手去摸了摸外阴的阴蒂,没想到痛也可以让严胜的阴蒂膨大。
“求我什么?”
缘一的声音一响起来严胜就浑身发抖,他的内穴抖得不行,小腹一直在抽搐,缘一一直在自己的阴道里不动,自己却已经抖得不行,就像是自己强迫了缘一一样。
“求你……继续。”
严胜紧闭双眼,感受缘一抱着自己的腰,将阴茎抽出,又猛猛用力一撞,把严胜的身体撞出很大的声音,头发滑到了塌上,严胜用最下面的眼睛瞥了过去,他想要抓住,却被缘一死死禁锢住手指,他的手抓着自己的手,严胜被慢慢拓宽变软的穴道终于停止了呕吐,蜜一般的淫液开始分泌,顺着两人交媾的地方打出绵密的沫来。
“你想要小孩吗?我可以帮你在你的子宫里幻化出一个孩子。”
缘一这样说,他丝毫不到喘气,在严胜的哀求和爽快的嚎叫里,缘一显得是那个超脱性爱快感的家伙。
“嗯?兄长,你怎么不说话……”
缘一把头架在严胜的肩膀上,伸出手去把严胜的嘴巴敲开,用手指压住严胜的舌面,惹得严胜很想呕吐。
“缘一……”
严胜的心里在喊他的名字。
缘一的动作越来越深,每一次都是朝着严胜的宫口去的。严胜的肚子被撑大。大腿哆哆嗦嗦的撑不住缘一的动作,他快要被操得混过头,却又被缘一一把捞起来,翻死鱼一样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两只胸从以前牵扯后背的状态变成滩下来的两块肉。缘一似乎很得意兄长的变化,他长大嘴,把一只胸含了进去,连吃带咬,丝毫不顾严胜的痛呼。
“可是兄长很好吃,我想吃掉。”
缘一的声音在心里响起来,严胜终于懂了缘一在生什么气,他扭了扭腰,把两条腿挂在缘一的腰上,抬高的阴户被操得彻底软烂,肉花已经翻开了,缘一恶趣味的再伸了两根手指,压在严胜阴蒂的部分。随后严胜的眼泪就因为快感而迸裂出来,他哭喊着,用手划伤缘一的后背,长长的头发垂到地上,严胜再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长发,口水和眼泪一起划过嘴角,像是饥馋的女鬼,反复挺动着身体,想要逃离缘一的掌控,想要从缘一的东西下逃离出去。
缘一的射精时间很长,严胜知道这是属于缘一的惩罚,他静默地看着缘一,身体一下一下地被推动,宫口张着嘴,估计是在期待着缘一的甘霖。
“生一只猫吧。”
严胜突然开口。
“我讨厌人,也讨厌鬼。”
缘一的头发落在自己肚子上。
严胜在说完的那一刻接受了缘一的精液,他窄小的阴道里全都是缘一的东西,黏腻,腥气,严胜接受精液的时候像是被热水烫死的活鱼,反复挣扎,缘一看他色情的面孔却依旧不舍,最后还是拔了出来,把最后一点精液射在严胜的脸上。
那么密的睫毛挂着白色的精液,严胜用眼睛蹭着缘一,他慢慢坐起来,靠在缘一的身边,又让缘一把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胸部的伤口严胜不想管,脸上的精液却认认真真的擦去然后吃掉了。
“兄长不是嫌我味道不好。”
“这个还行。”
严胜用嘴唇堵住缘一的嘴。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想生什么孩子,他做不到。说是生下来一只猫,只是因为猫这种生物多数是会在死之前离开主人的生物,为了展示猫这种生物的孤高,也象征自己从来不属于这里,就像是他虚幻地编造自己的孩子。但是严胜的人生中并非全然虚幻着猫这,他的人生中有那只小小的,青黑色的猫会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象征着,他和缘一,永远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