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坦白之夜
伏黑惠曾经下定一个决心,他说他绝对会为自己而死。
他说完之后,五条悟登时大笑起来。那时候伏黑惠也就只有十岁而已,跪在道场内,前几分钟刚被五条悟揍得趴在地上喘气。
五条悟突然问他为什么坚持着要做咒术师。
他就这样回答了。
一个爽朗,怪诞,并且略带忧伤的笑。这个大笑着的奇人在几年前把他买走,现在自称老师的身份供养自己和姐姐。伏黑惠听见五条的笑声后垂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抓住大腿上裤子的布料,显得局促,呼吸的声音比五条的笑声还要大。
五条没有敌意,惠很聪明,五条在心疼自己,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这个决心的可笑之处,也正是因为困难,伏黑惠却更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点期待。
“老师我都没有办法百分百的做到。”
惠听闻更是低下了自己的头。
谦卑的人常常低头,谦卑的伏黑惠是一个即使面对一吨重的石头也会选择低着头用出全部力量来拉扯它的人。
他知道几乎没有咒术师做的到这一点,正如正道夜蛾面对每一个入学的新生都说过一句话:没有一个咒术师会拥有不后悔的死亡。惠每次都站在那群人的后面,遥遥望去。
他是见识过咒术师死亡的,这对他而言虽然并非是一件压力深厚的事情,却环绕着他。他知道死是必然问题,必然结果,不由得任何人决定……但是他想要死的时候得到一个有关伏黑惠为何会死的答案。不是生老病死,不是力不敌众的物理层面问题,而是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境地。如果有人在自己的保佑下生存下去,那算不算一种答案。
他知道想要达到那个只为自己而死的结局是非常难得的,于是他在每一个生日和天气预报流星雨的夜晚都如此许愿下去,如果愿望强悍如此,也一定会降临在他的身上。总有一天他不必拖着那一吨重的石头,把它牢靠地放在桥上,然后是跳河自尽,还是跑着去往另一个极乐的世界,他都无所谓了。
这样的传统一直延续到他十五岁。
也就是在这一年开始,他多次尝试自尽。
这不顾一切的祸源是那个多次企图夺走他身体的诅咒之王。诅咒之王这个词语太过中二,不过上天入地,都无法再找到一个与其匹敌的人物。
两面宿傩是一个极其古怪的角色,伏黑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强壮的男人。当时伊地知通知所有高专人,怕是有特级咒灵孵出,绝对要小心,伏黑惠带着玉犬审视一圈,最后来到了天台。伏黑惠快步上前,拍拍他的肩,说这里即将变得很危险,要快一点走。
“哦?为什么?”
男人的声音低沉,像是被木桶酿造之后的陈酒,感受到惠那一掌之后居然还轻轻笑了一下——惠在那手掌里注入了极少咒力。周围的人遇见这样天地沉沉的情况再怎么样都不会选择站在天台上看风景。虽然玉犬没有任何反应。伏黑往下望去,只看见两只玉犬早已犬牙颤抖,吻部扭曲,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你养的?”
男人慢慢靠近伏黑惠,审视伏黑惠的那张脸。动作很慢,很轻快,没有普通人身上的紧张感,伏黑惠的性格一直有些过度思量,他的手慢慢攥紧起来,咒力缓缓从手心蔓延出来,一点蔚蓝色的火焰充斥在指尖。
天色太黑,伏黑惠看不见那人的眼睛,只能大概得描绘出轮廓,身型,以及眼睛里一点点透亮的光。大概是一些星星的折射,或者是来自于大楼的灯光。那男人蹲下身去抚摸那两只玉犬,像是一个疯魔的爱狗人士,不停夸赞伏黑把两条狗饲养得极好,毛发旺盛,体格健壮。
“先生,您该离开这里了。这里即将被封锁。”
伏黑皱起细眉,他的语气冷冰冰的,正是年轻人,压不住情绪,他又看了一眼在男人手中的两只玉犬,不停下压耳朵和尾巴,可怜的声音穿出来,看起来很想回去。
“你陪着我不就好啦?”
男人突然说。这对伏黑是一种刁难,伏黑惠自从开始进行咒术师的任务后,就不断会有不知真相的好色徒勾搭他,伏黑很怕这些人。倒不如说他很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杀了这些人。
“不好先生,我没空。”
“你是高中生吧?看起来很年轻,身高也没长起来,而且这么瘦弱,你能做什么呢?”
男人接着发难。
伏黑的耳机里传来伊地知的声音,问他有没有排查完,他要降下“帐”了。
“是。但是我绝对有能力。”
伏黑说完,两条玉犬融化一般流淌到地面上,形成类似黑色岩浆的东西,在影子里它们悄无声息又疑似能够带出一点墨水似的墨点。
“希望您能够现在就离开这里。”
伏黑惠的一双手。
那人盯着伏黑的手指,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细细端详起来,眉目,身躯,十影,还有一点御三家祖传的傲气。
“你的名是什么?”
没有问姓氏。
“惠。”
即使没有礼貌,伏黑惠也在回答他。伏黑惠从来也没有因为惠的称号而感到不快,他很是喜欢爱惜这个称谓,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伏黑惠应该配得上一个更加强大,坚硬,完美的名字。
“快离开吧!你也已经看见了,我不是普通人。”伏黑惠拉着他的手就要到他离开这里。再晚一点,再晚一点的话,可能他会死。
“禅院惠。你能和我玩一个游戏吗?”
刚刚推开天台的门,嘎吱作响的大门和男人的声音一起响起来。
“什么……禅院……”
伏黑惠的眼神逐渐由严肃变得迷离,最后痛苦地皱起眉毛来,他终于懂得了一些似的立刻松开那人的手,如同能飞的鸟一样跳开男人的身边,天台很好,地形宽阔,他尽可以调用式神开战。
“伊地知先生……请你降下“帐”。”
“我找到了特级咒灵。”
“不对,应该说,是拥有人形的诅咒。”
没等话说完,那人的手顷刻之间伸了过来,掐住了惠的脖颈,顺手把他的通信设备全都摔得稀烂。
伏黑惠的嗓子里涌出一点血液来,腥腥地缠绕着他的脑子。
必须在此刻集中精神。
那人把惠扔在地上,只是戏谑地看着伏黑惠,露出森色的牙齿,缓缓道。
“我看你也太年轻,未必能打过我。”
男人看着伏黑惠从自己面前爬起,他们学校的制服领口开得太大,胸前那一片白色的肉全都裸露出来。
头顶的暗色帷幕渐渐落下,伏黑惠攥紧手心,咬着牙不肯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刚才你抚摸的两只狗,是我的式神,玉犬。”
“对了,忘了介绍我的名字。”
“我五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觉醒了术式,它就给了我两只玉犬。”
“我叫。”
“这是我家传统的术式,十种影法术,可以借此一边调伏一边调遣。”
“两面宿傩。”
伏黑惠喘了一口气,胸腔鼻腔在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就骤然变得酸涩了,痛苦了,仿佛一切都会骤然流下眼泪……怎么会是两面宿傩,这个早就应该作古的诅咒,人类,管他究竟是什么。
伏黑惠听见之后有一瞬地想笑,他咽了咽口水,想着自己的运气真是一等一地好。高压如此,他也变得像刚下的玉犬一样无法动弹,简直是可笑。伏黑看着脚下的影子,淡淡地想如果刚才早一点,再早一点发现异样就好了。伏黑惠有着后悔的心思,却没有逃避的理由。他攥紧手,不管接下来两面宿傩企图做任何,他都必须选择接受。就是如此。
“你怕死吗?年轻的咒术师?”
两面宿傩甫一抬手,伏黑惠便觉得全身往后撞去,巨大的冲击力直怼腹部,深深地咬住他的身躯,将他刺穿一样的术式让伏黑惠只是接下一招就口吐鲜血。从胃部翻上来的血。头部撞碎了水泥墙,因此鲜血大半涌现在头部。黑蓝色的头发被鲜血浸湿,湿答答地挂在脸上。
“不怕……”
伏黑惠拧着眉毛,他又想起来自己的决心。他此时此刻虽然顾不上那么多,但是却意识到人生中有一些东西坍塌了,一座桥或者一个愿望,再或者一块石头。玉犬再次浮现出来,和它们痛苦的主人一起在阴影里盘旋。
两面宿傩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大,直到伏黑惠觉得他完全可以被复制成好几份,装进两面宿傩的身体里,作为他的养料。两面宿傩像面目扭曲的阎罗似的。伏黑惠抚摸玉犬的头,几乎也是在安抚着自己,软乎乎的皮毛手感太好,如果死了,就再也摸不到这样好的皮毛。伏黑明白他会死,于是怀揣着再也无法触摸着皮毛的心,自己告诉自己:就算是死在两面宿傩的手里,也算是一种荣耀。
当然,他不需要这份荣耀。只是生前死后他也终于为自己寻觅到了一个理由。
伏黑惠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他的拳头滑过两面宿傩的身体时,后脚踩住玉犬的身体翻腾上去,双手抓紧两面宿傩的背肌,企图用双腿缠绕着两面宿傩。
“小鬼……”
两面宿傩说完扯着伏黑惠的身体就是将他高高抛起,就算此刻玉犬和伏黑惠生生咬下剜掉一块肉。伏黑惠被高高抛到空中,两面宿傩的斩击随后就到,伏黑惠眼前被血盖得模糊一片,只能看见他的影子在地上变得小而更小。
“鵺。”
一只橙红色的鸟类从那里迸发出来,由一粒种子的大小变成宿傩半个身体那么大,紧紧圈住伏黑惠的身体。
“真是顽强,像一根草一样倔强。”
两面宿傩的捌可以劈开一整座大楼,同时斩可以直接连带着伏黑和他的式神一起被砍成成碎片状的尸块。不过两面宿傩想,只是回到这里,还能看得见十影施展到这种地步……
两面宿傩合拢起他的四手,如此诚恳又如此恶毒地诅咒死死望向伏黑惠。阎罗的样貌好似消失了一样,伏黑惠颤抖地嘴唇不再痛苦,他轻轻抚摸鵺的身躯,叫它放出电流来。不至于他死,至少还留有机会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伏黑惠扯了扯嘴角,这想法简直和他十岁的愿望背道而驰,原来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禅院家如今怎样?能够培养出你这样的咒术师,应该很自豪吧。”
鵺的电流团团围住宿傩,而宿傩几乎如同没事一样,仰头望向自己。多眼,四手,半张面目可憎,半张沉静如海。伏黑惠站在鵺的背上,悲伤地往下望去,他不懂两面宿傩合手的意义,也不懂为什么他会觉得禅院会以他为傲。伏黑惠对于人类的不解有很多,现在这些不解如同生根发芽一样,在这个诅咒上面也如此灵验。
“两面宿傩,你说错了。我并不姓禅院。”
伏黑惠的声音那么清澈,他的黑发在夜里变成一道鬼魅的影子,盘旋在他的灵魂之上。他有着所有人十五岁都并不存在的决心。
“哦?”
“我的姓是伏黑。”
伏黑惠从高空坠下来,手里拿着刀,朝着两面宿傩直直劈下来。
真好。
咒术师几千年来都是一个样子,悲伤地去赴死,好像要去做一件全世界只有他能够做到的事情,但是前赴后继要杀他的人太多了,这个叫惠的人也是这云云中的一人,他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也就只是拥有他人都没有的潜力。
拥有潜力的人死亡之时全都面色不甘,估计是认了命,也估计是希望两面宿傩认命。伏黑惠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对不起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两面宿傩只是睁开眼睛就能够让那一把斩杀特级的刀碎掉,刀刃裂成薄片,划过伏黑惠的脸庞。
面对死这件事,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对不起的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他说的?
两面宿傩的两只手高高抬起,稳稳接住了伏黑惠,在那坚硬到流血破骨的怀抱里,伏黑惠依旧拿着刀的残骸,用它微小的能量企图锋利地威胁两面宿傩。
“你说你不姓禅院。”
“我被买走了。”
“价钱呢?”
“十个数。”
“原来是千金之宝。”
虽然这样说,但是伏黑惠从来也没有这样认为自己。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被买来买去太麻烦,无论在禅院,五条,他一直也都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寄人篱下的耻辱,同时也没有任何千金之宝的眷顾。他对人类社会的恐怖而产生的巨大压力只是来源于他自己而已,面对各种属于禅院或者是咒术师的约束实在是太多,伏黑惠想要自杀也得看看周围有没有在盯着自己。所以他想,死的时候绝对要让自己开心。换一个高大上的说法,他要为自己死。
“惠。”
伏黑惠的刀怼到两面宿傩的脖颈处,鲜血随着一阵风流出。伏黑惠听见两面宿傩呼唤自己。
“我改主意了。”
千金之宝并不懂得自己的价格,他如今怒目而视自己,咒力从指尖迸发,绝对是想要去死。两面宿傩没有死的机会,他却是有着无数死亡的机会。真希望看见他生不得生的眼泪。两面宿傩想。看见人类的脆弱也是他的一样乐趣所在,看见人类脆弱后坚强,坚强到曲折,曲折到死亡,培养这样一个人,看见他由十五岁到死亡的一霎那,如果能够借此引起他活下去的决心,那么他死的时候又该多恨自己,能否在死后变成咒灵,直至祓除。
“我祝愿你,伏黑惠。”
伏黑惠并没停止术式的开展,脱兔和玉犬将诅咒团团围住,周围的咒力开始波动,马上就会有人来。伏黑惠撑得很顽强,他觉得自己再动一下也许这个诅咒就要砍死自己。但是。
“我祝愿你永远无法死得其所。”
两面宿傩巨手钳制住惠的身体,将他的脖颈轻轻转动。伏黑惠在这个充满咒力的动作里瞬间昏死过去。他在两面宿傩的怀抱里变的脆弱和无力,如一滩死去的影子。两面宿傩的心没什么波动,低下头看去昏死过去的,他挟持走的千金之宝,面部清俊,血液的味道很好,睫毛也长得浓,身体清瘦,肤色惨白到吓人,抓握在手里像一只没有任何力量的狼崽,两面宿傩想,无论是将他作为人质,还是以玩虐的性质对待,对他自己来说都没有任何损失。
“惠!”
咒术师的声音。在喊他。伏黑惠恍惚之间想要回头,但是回头了哪里还有人。伏黑惠在两面宿傩的怀里缩了又缩,太快速的逃离让伏黑惠觉得寒冷。然而太温暖的地方是宿傩。他躲到了那里。
伏黑惠的消失已经变成了秘闻,被两面宿傩带走的人也没有任何机会回到人世。幽暗的环境,身下携带干草气息的榻榻米,一道竹帘横亘两人之间,伏黑惠面对着两面宿傩,却看不清他的脸,两面宿傩的面孔被细细密密地分割开,变成细长的条状,无法言说的恐怖的条状诅咒。伏黑惠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其实都认清了诅咒的面孔。在这个几乎无限接近黄昏的地方,看不见阳光,也没有月光,相当于他的影子永远都是人造的影子,而且力量微弱。
伏黑惠失去了掌控影子的力量,他的双手被固定距离的咒具分隔开,像是两块一辈子不会相遇的同极磁铁。
“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惠。”
两面宿傩在帘子的另一侧询问他,像是在问新婚的妻子。
“没什么特别。”
伏黑惠平静地说。他被剥夺了生和死的权利,这真是可怜。他躲开了人类社会,却不得不面对人一生必然面对的结局。如果真能一刀砍死两面宿傩……伏黑惠看向那个披着外衣坐在自己面前的诅咒,心情裹上一层厚重的,黑色的棉布。
“训练,吃饭,睡觉。”
他做不到。就算是五条悟多次教导他千万要相信自己,他如今也相信不了。他和两面宿傩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他不懂的人,不懂的诅咒简直太多了。他企图相信人,最后人们都不得不作出只为自己的事情来,他没相信过诅咒,也没有相信诅咒的打算。细细想来,伏黑惠几乎是被软禁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出路。
“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两面宿傩的身躯动了一动,在那边说。还以为你这样的骄子会有很多人青睐。
“我不是。”
伏黑惠反驳道。
“如果你企图用购买我的价格来衡量我的价值,那你错了。”伏黑惠穿着的黑色和服把他的脸衬得相当严肃,静默,苦涩。“我没有任何价格,我也不姓禅院。你把我带走是你的失误。”
宿傩哦了一声,语气还是以前那样,玩弄,不屑。
完全没在听啊这个诅咒。
“所以,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杀死我,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如果是为了吸引御三家的人来,那你永远也不会如愿。”
两面宿傩掀开帘子,先前那个被分割开的诅咒变成了寻常人的样貌,眼神不屑,暗红色的眼睛像是被血浸透了一样。手指挑开帘子的时候,竹帘瞬间爆开,划过伏黑的脸,在眼下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血液就这样迸发而出。伏黑惠的手撑在身体两侧,以防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的术式呢?”
伏黑惠听闻沉默良久,手指慢慢放松,身体又缓缓立直,臀部压在脚跟上。他张了好几次的嘴又合上,脑子转来转去,他没懂两面宿傩想要用他的身体做受肉还是要让他进入自己的麾下,或者成为他的诅咒他的家臣,伏黑惠无力地擦掉脸上的血,这滴无限类似于眼泪的血最后也没能滑到脸庞的下颌。
伏黑最后说:“那再和我打一架吧。”
“如果我死了,那我的身体悉听尊便。”
两面宿傩没有应下。
“正常来说,你应该是打不过我的。为什么还要这样,你想在我这里求死?”
伏黑惠双手紧紧握住,他看着两面宿傩,反问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禅院的十影法,难道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伏黑惠轻笑一下,说,“至今我也没找到遇见魔虚罗不恐惧的人吧。包括诅咒。”
说完这话的伏黑惠眼神还如那天晚上一样冷酷。他的决心有那么大,大到包围了自己人生从头到尾的,所有的夙愿。
“它打不过我。”
惠完全没在听两面宿傩的反驳,他如今分析出来两面宿傩带走他还有另一个原因。
“如果你想要调伏他,我可以帮你。”
“你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伏黑惠猛然靠近两面宿傩的身前,他绿色的眼睛此刻幽深地盯着那只诅咒,眼睫毛长得要扎进这诅咒的眼睛里,让他瞎掉。伏黑惠依旧在试探,他在这一点上做的胆大无比。
他赌两面宿傩不会杀他,不会骗他。
“啪——”
两面宿傩一掌就扇在伏黑惠的脸颊上。扇巴掌属于一种带有女人气息的侮辱方式,况且两面宿傩几乎没有用力,伏黑惠的脸上没有留下一点红印,除了伏黑自己的呆愣。白皙的侧脸在黄昏中像一颗蒙尘的珍珠。
“赌对了。”
伏黑的嘴角笑了一下,他慢慢回到安全范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目前看来他不会死。但是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他要被两面宿傩使用调伏,那样的滋味和死亡哪个更加不好受?伏黑惠敛神思考着,却没想两面宿傩整个人的身影都笼盖在自己的身上。
“惠。”
伏黑惠仰头望去,他知道十影法代表着什么,这世界上是没有任何地方没有影子的,这意味着十影法在任何时刻都没有任何机会绝迹,包括使用者,十影法的坚韧赋予所有使用者同一不死的概念和顽强的灵魂。死亡领导我们升空,又领导我们在某一处影子密布的天地汇合。
“刚才我应该选择更烂一点的惩罚。”
伏黑惠脸颊微微烫,他不太懂两面宿傩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这诅咒的手已经将自己浑身衣物尽数脱下,赤身裸体的伏黑惠对立着衣冠楚楚的两面宿傩。这让两面宿傩更加兴奋地笑起来。
“咒术师……哈哈哈哈……真是好体面。”
伏黑惠并不觉得羞愧,他是真不懂两面宿傩的鬼逻辑。之前他觉得两面宿傩想要自己的命,那他随时可以放出魔虚罗,后来发现两面宿傩想要自己的术式,那他也选择奉陪到底,现在这样看起来更加下三滥并且只图一时爽快。
两面宿傩看起来想要用他的赤裸来羞辱一番。伏黑惠脑子晕晕的,除了捂住自己地下身,他没有任何值得隐藏的地方。伏黑感觉自己彻底被诅咒耍得团团转的样子真是难受,恨不得就这样把自己撞死在红色的柱子上,以死明志。可是无论他做任何反抗,两面宿傩都像是那个预判了一切的人,将他放置在昏暗,广阔,柔软的房间里,没有锐利的物什,咒术,诅咒和咒术师。真是可怕。两面宿傩看起来比伏黑惠还要惜命。
“先让我看看你身体的情况。”
两面宿傩扯过伏黑惠的小腿,抓住他筋骨交错的脚踝,直到将他拖到自己面前,伏黑惠没有反抗,他的胸部贴在地面上,不是很冷,却足够让他塌陷的乳头立起来。
“你这阴茎也太小巧了一些,你是喜欢男人吗?”
两面宿傩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来的时候伏黑惠不可遏制地“哈?”了一声,伴着两面宿傩的动作伏黑惠更加坚定地认识到:这两面宿傩纯粹是想要用他来取乐。只是这样。伏黑惠感受到两面宿傩的手指在自己臀间滑来滑去,大腿的肌肉用不上力气,伏黑简直是半个身子都被吊起来了一样,在地面上慢慢喘着气,不堪重负地攥紧拳头。
“宿傩……你放开我。”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我?你现在没有式神,也没有力气,也没有任何咒术师找到这个地方。”
伏黑咬着牙却无法抵抗两面宿傩对自己身体的探索,他似乎很中意自己的臀部,一直用着自己的手抓揉那块软肉,比起刚才那一巴掌的力道,这现在抓揉的力气反而更大了些。
伏黑惠感受到自己勃起的时间是在刚才两面宿傩扇自己巴掌的时候,现在应该已经挺立了,伏黑惠的手指抓住榻榻米的缝隙,指甲深深嵌入里面,一点涎水也滑落过嘴角。他没哭,但是他没想到两面宿傩居然会伸手接住他企图酝酿的眼泪。
“没哭啊,这叫的声音像哭了一样。”
伏黑惠听闻突然卸了力气,他只是在那一刻觉得这一切也都没有那么所谓了。两面宿傩目前没杀人,也没杀他,不排除他一定做出杀戮的事情,但是这都太以后了。伏黑惠不想去想。他静默的心渐渐加快跳动,在他即将被两面宿傩侵犯的前几秒,他的立场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他说他想要为自己死,那么为了保护他人死,或者是为了他人更加幸福生活而用自己的尸体做基石都不是为自己死,他要做的事情绝对不光辉,但是……他想要这么做。大义,正道,伏黑惠搞不懂这些,他虽然聪明到可以辨别人心善恶却无法解释为什么人总要选择牺牲。
难道牺牲一定有好的答案吗?难道死亡一定拥有新生吗?难道活下去不是更加值得去坚持的事情吗?
他想着,然后身体扭转了过来,伸出手来,挽住了两面宿傩的脖颈。
他以为他没想好,但是事实却是他早就有了一个答案。伏黑在宿傩的身下拼尽全力地吮吸,拨开那一口穴肉后被两面宿傩插得血肉模糊,两条腿在两面宿傩的撞击下不停颤抖,声音已经完全变质,变得高而细,尖叫起来像一个女人一样,伏黑惠企图用腰部迎合两面宿傩,可惜没机会,抖得伏黑惠觉得自己差点会死在两面宿傩的身下。两面宿傩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外面的天始终都是一个颜色,不会变黑也不会变亮,天地的一切都在维持着影子最淡的样子。就像是用这种形式来禁锢伏黑惠一样。伏黑惠看向外面的脸被两面宿傩掰正回来,两只手指插入口中,不断搅动着伏黑惠的口腔,微微发咸的肉体和几乎如女穴一样温暖潮湿的口腔交缠在一起,伏黑惠的腰被翻起来,肋骨口水混杂在一起,长而硬的头发让两面宿傩抓着他的头都有了一个很好的把手。伏黑惠一直粗粗地喘着气,他体力本来很好,现在也被磨得剩不下什么了。两面宿傩的性器对他来说像是一把带着倒刺的鞭子,插进伏黑惠的身体里就不会再拔出来一样。
伏黑惠的声音逐渐放浪起来,他的痛苦最后慢慢变成了影子里的眼泪,他终于在两面宿傩磨过一点后惊叫,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的两只手始终挂在两面宿傩的脖颈上。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面宿傩的下身逐渐吐出精液,让伏黑惠的身体变得充满了疲惫。
伏黑惠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两只手尚可以合并起来,他的两只手指慢慢合拢,手心朝里,就算此刻他的两条腿盘在两面宿傩的腰上。
“布瑠部……”
“惠,在生和死之间,你更喜欢什么。”
布瑠之言被暂停,伏黑惠的脸蹭了蹭两面宿傩的脖子,他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两面宿傩究竟是什么心情,同样的两面宿傩是如何看待他的他也不知道,他总觉得两面宿傩并非一时兴起就和自己做爱,总觉得如果他做了一些事,一些悲剧就能够就此挽回。
“我无所谓。”
宿傩的手指抚摸惠的发梢,听见惠这么一说反而安静了一瞬,他的下身现在还在惠温暖的穴里,穴肉不肯让他走,相当于伏黑惠也不肯让他走。